荷回到了太素殿，太素殿的宮人見來，似乎很是意外，神慌張，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進去通報。

荷回給了一塊自己藏起來的虎眼糖，這是太后賞的，外頭難得一見。

然而小宮卻似見慣的樣子，雖未說話，荷回卻讀懂了眼中的意思——什麼稀罕東西，也來我們這里顯擺。

荷回默默將那塊虎眼糖收回。

“還請姑娘到偏殿等著，奴婢去通報小爺。”

話音未落，遠遠隔著窗戶，約傳來一男一的笑鬧聲。

“小爺，這局棋您輸了。”荷回側耳細聽，發覺竟是姚司司的聲音。

“你說，罰什麼。”

“臣沒想好。”

“好姑娘，我同你講個笑話聽，如何話說從前黃山下有個老漢……”

小宮見荷回跟木頭似的杵在那里，心中不滿，轉催促，“沈姑娘”

荷回回過神來，愣愣點頭，心頭卻浮現一疑。

是幻聽了不，怎麼里頭那人的聲音，聽著那樣耳，像是在哪里聽過似的。

提上兩級臺階，忽然心頭一跳，住了腳，猛然回頭。

恰巧這時，寧王微往前探，去剮姚司司的翹鼻，一張帶笑的側臉過半開的窗欞，準確落荷回瞳孔。

荷回漸漸睜大雙眼，手中食盒險些落。

想起來了。

是那位在月余前，助險的恩人。

第4章

再遇。

太素殿里，窗戶半開，和風，撲在面頰上，帶來陣陣月季花香。

姚司司撿起一枚黑子擱在紫檀棋盤上，指尖蔥蔥，一照，瑩瑩如玉華，瞧得寧王心了兩拍。

“小爺可歡喜些了”

聽如此說，李元凈剛揚起的角瞬間又落回去，隨手將兩人間放置棋盤的矮桌移開，腦袋枕在人膝上。

姚司司有些惱，“小爺越矩了，人家瞧見……”

李元凈心疼如此小心，拉過的手，剛想別怕，掙扎片刻，最終還是起了。

想起兩個時辰前，在玉熙宮里站著的那半炷香，李元凈仍覺心有余悸，肚子下意識打。

他從未見自己的父皇如此生氣的模樣。

可他又無從辯白。

自己主持的殿試，竟出現考題泄這樣的大事，著實是他始料未及，只是被父皇訓斥一頓，暫且罷掉在朝中的職務，已經是意外之喜。

只是到底連累了自己的老師們，如今他們被罷在家，自己的勢力大不如前，若非自己是獨子，無兄弟來爭，如今怕要更慘。

前些時日剛因為手后宮之事被父皇敲打，如今又……

李元凈想起皇帝著他時那道失的眼神，心下惴惴不安。

自己雖是父皇唯一的兒子，又蒙他積年教誨，將來必得繼承大統，然太子之位到底沒在他手心里攥著，父皇春秋鼎盛，難保將來不會為他添幾個皇弟，若自己早早失了圣心，到底不妙。

姚司司見他一臉愁容，寬道：“皇爺不過一時氣惱罷了，過些日子就會好的，小爺不必憂心。”

李元凈想想也是，父皇一向厚待自己，想必也不會一直生他的氣，過些日子就會好的。

于是朝姚司司笑起來，“有你在，我的心總是能安。”

想起萬壽殿里那個鄉下丫頭，又蹙起眉頭，“只是我無能，不能說服皇祖母，你當我的王妃，倒讓個不三不四的人進來，占了你的位置。”

上回本能將那沈

荷回趕出宮去，只是李明福這廝辦事實在不力，沒能將差事辦好不說，還差點將他連累了進去，了父皇好一頓數落。

幸好他機靈，提前將王史趕出宮去，又封了李明福的口，否則不得要查到姚司司上去，沒得連累了。

如今父皇回京，又在西苑里管著他，往后再沖沈荷回下手便難了。

想到這里，李元凈不得有些煩躁。

沒想他這番言論卻姚司司眼圈發紅，慌忙捂著他道：“小爺若還稀罕我這條命，往后就再別說這樣的話。”

李元凈被的眼淚弄得心如刀絞，說，“我省得，你別哭。”

姚司司別過臉去勸他，“沈姑娘好的，小爺別錯看了人家。”

李元凈冷哼一聲，“滿的鄉氣，木頭一樣的人，有什麼好的，也就皇祖母稀罕，父皇還沒見過呢，等他見了，必定也不喜歡。”

“這也不一定，陛下的心思誰又能猜得。”提起皇帝，姚司司掀起眼簾，“說起這個，我差點忘了，過些日子就是萬壽節，小爺可想好要準備什麼壽禮給圣上”

李元凈搖頭，“未曾。”

姚司司略有些嗔怪地著他，“如此大事，小爺該早做準備才是，若是一個不好，壽禮送得皇爺不舒心，那可是大罪。”

原本還在頭疼送什麼壽禮的李元凈聽到后半句話，似被點醒什麼，騰的一下坐直，雙眼發亮。

“怎麼了，小爺。”姚司司拿扇子為他扇風，恍若未覺。

李元凈下榻，擺手道：“無事，司司，你先回去，我去瞧瞧太后。”

父皇不許他手后宮之事，可若是那丫頭主在他的萬壽節上失儀，惹惱了他老人家，那就與他不相干了。

連裳都沒換，快步出了殿門，見到庭院中荷回的影時，明顯愣了一下。

小宮喚他，“小爺，沈姑娘給您做了吃食，您看……”

李元凈如今心好，想著反正往后多半也見不到這煩人的柴頭了，于是乎，竟覺得荷回今日比往日順眼許多，破天荒頭一次對出一抹微笑，那笑帶著濃濃嘲諷，淡淡嘆息。

其實荷回生得并不差，若正常宮，不非要當王妃的話，他倒樂意賞個侍妾當當。

可惜了。

然而很顯然，荷回并沒讀懂他的心思，只是被他的一番表現震住，久久未曾回過神來。

寧王。

沖笑了。

荷回睜大眼睛，轉頭天。

姚朱說得對，最近的日頭，當真是從西邊升起來的。

在聽見寧王聲音，瞧見他容貌后，荷回便一直沉浸在關于那晚的回憶中，以至于并未聽見他們之后的談話。

音是有些相像，只不過比那夜聽到的清亮些，不如那夜醇厚。

在寧王出來之前，還有些懷疑，是不是認錯人了，畢竟寧王從來對不假辭，哪里會好心助險，不趁機將踹進太池都算他大發慈悲。

難不是那夜天太黑，他沒認出來

正迷惘間，寧王出來，對笑了笑。

荷回直直著他，險些要將他盯出個來，只覺得從形到五，越看越覺得像，即便那夜只瞧見一個模糊的廓，本沒瞧見那幫之人究竟是何模樣。

是他吧，否則他對自己笑什麼呢。

然而有些事終究要確認過才放心，正要攔住寧王詢問清楚，卻發覺他早早便在宮人簇擁下離去，已然沒了影子。

荷回不免失。

正氣餒間，忽察覺后站著一人，一瞧，卻是姚司司。

想著自己打攪了同寧王的相會，荷回有些不好意思，十分自然地將手中食盒抬起，問，“我做了荷包飯，姚史，你吃嗎”

姚司司似乎愣了片刻，不過很快便將神恢復如初，角泛起合宜的微笑，“多謝姑娘，臣已經用過了。”

對荷回的出現，既無驚訝，也無傷，言辭得，人如沐春風。

“不過姑娘。”姚司司忽然再次開口。

荷回抬頭。

姚司司著，說：“宮里的主子們，尤其是太后、皇爺、小爺，他們的吃食都是由祿寺采買，尚膳監烹調，再由尚食局的們試膳之后，方可口，一道程序都不能錯。”

聲音輕，卻言辭犀利地指出荷回的言行失誤之。

“所以。”姚司司道：“您今日的這頓飯，便是小爺未曾出去，也是用不上的。”

荷回愣愣點頭，隨即臉頰發燙，恨不能找個地鉆進去，站了片刻，抱著食盒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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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熙宮西暖閣，皇帝正在批閱奏章

。

一摞摞的奏章

在矮桌上堆高山，險些要將人淹沒，以至于王植掀簾進來，手上東西沒擱，只好放在不遠紫檀圓桌上。

“淑妃送回去了”

“是。”王植道：“娘娘知道主子在理朝務，不敢打擾主子，在外頭站了好些時候，說了好些要奴婢們好好照顧主子子的話。”

皇帝連頭都沒抬，“只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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