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馬尼拉，所有華民都被強制集中居住在八連區（后世馬尼拉唐人街前）。

也就是掌大的地方，周長僅3里，卻容納了約近萬名華華民。

由于房屋集，衛生狀況極其惡劣，被西班牙人輕蔑地稱之為‘豬圈’。

八連區四周就是一座巨大的囚牢，周圍設置有柵欄和崗哨。

華民進出，必須持西班牙總督府簽發的通行證，夜間止外出。

違反者，可以被隨意毆打，甚至直接死。

西班牙人會定期突襲八連區，搜查所謂的違品，比如武、未皈依天主教的神像，并借機洗劫財。

這就是遠離故土的華民，凄慘的生存狀況。

為了管理華民，西班牙人從中挑選頭面人作為代表，被稱作是“甲必丹”。

他們只是西班牙人統治華民的中介工。

職責很簡單，也就是傳達總督府政令，代收華民賦稅，調解部糾紛。

當西班牙人與華人發生沖突時，還會充當代表去勸降華民。

論份地位，他們在華民中算是頭面人，然而在西班牙人面前，比起二鬼子還不如。

在華民的眼里，甲必丹又是叛徒，因此他們往往兩頭不討好。

在萬歷三十一年的大屠殺中，華民起反抗。

有的甲必丹試圖居中調停，卻被華民毆打至重傷。

同時又被西班牙人指責縱容叛，被直接決。

陳仁杰就是一名‘甲丹必’。

他之所以被西班牙人指作代表，是因為在馬尼拉華民中，陳氏家族是大族，人丁眾多，而他是族長。

今天早上的時候，陳仁杰接到通知，有教會的傳教士前來，所有甲必丹到八連區的教堂集中，有大事宣布。

陳仁杰和其他三名甲必丹都是惶恐不安。

前些日子，在卡蘭墾荒區，紅鬼殺了5000多華民。

聽說還扣押了大明大量商船，和大明海事總督府的一名員。

這次突然召集所有甲必丹，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

說不定就跟萬歷三十一年那次一樣，對呂宋的所有華民展開大屠殺。

陳仁杰和其他甲必丹，來到位于八連區中央的教堂。

教堂不大，卻是八連區最好的房子，與周圍華民居住的破舊房屋、窩棚形了鮮明對比。

這里不是被傳教士用來布道，還用于傳達總督府的政令。

陳仁杰等人來到教堂外，在廣場上等了片刻，一名白人傳教士帶著十幾名士兵出現了。

陳仁杰等人慌忙下跪，就如同卑賤的奴仆拜見主人。

在西班牙人眼里，華民的命甚至不如牲口，為他們做事的甲必丹也是如此。

但凡是在禮儀上稍有差池，輕則大罵，重則被送去墾荒。

“你們這些低賤的黃皮豬！”

白人傳教士在一張椅子上坐下，高高在上地看著前跪著的甲必丹，倨傲地開口。

“你們正滿心期待著，明國會來拯救你們。甚至有些人，在醞釀著發暴。”

聽了傳教士的話，四名甲必丹驚恐萬狀，把子伏的更低了。

陳仁杰心中一震，一只手向。

“清醒過來吧，我的奴仆們。你們的母國，把你們當做糞便一樣拋棄了”

傳教士一聲冷笑，將一張報紙丟在陳仁杰的臉上。

陳仁杰認識字，捧著報紙看了幾眼，他渾劇烈抖起來。

然后他在心里發出一聲充滿絕的哀嚎：“朝廷，真的拋棄我們了！”

傳教士又訓了一會兒話，然后帶著護兵大搖大擺地去了。

三名甲必丹頓時炸了。

“姓陳的，你不是拍著脯對咱們說，朝廷絕不會坐視不管的嗎？”

“也不怪他，咱們離開故土，流落海外，就不算是大明子民，是海外棄民，朝廷自然不會管咱們死活。”

“媽的，要用咱們的時候，一紙文就征召咱們去賣命，用不上咱們，就不管咱們的死活了！”

……

一名甲必丹咬牙說道：“不如，咱們跟潘和五一樣，直接反了他狗日的！”

他所說的潘和五，在菲律賓華人當中可是赫赫有名。

萬歷二十一年，西班牙駐菲律賓總督達斯馬里納斯，率軍艦進攻菲律賓附近島嶼。

由于人手不夠，便強征了250名華民上船充當槳手，潘和五被任命為哨。

在航行途中，西班牙人對華人非打即罵，甚至有華人被活活打死。

潘和五帶領剩下華人起反抗，將船上包括總督在的西班牙人，幾乎盡數殺死。

隨后潘和五等駕駛戰艦，直駛至趾，在那里居住下來。

（后世西沙群島的和五島，就是紀念潘和五）

一名年長的甲必丹苦笑道：“反？咱們赤手空拳的，紅鬼又有了防備，咱們拿什麼去造反？”

另外一人嘆道：“罷了，反正紅鬼不會對咱們再大開殺戒，好死不如賴活，還是就這麼著吧。”

“老子給紅鬼當牛馬，族人和子子孫孫都逃不掉這個命，老子不甘心！”

陳仁杰恨恨地跺跺腳，大步離開教堂。

在途徑一片棚戶的時候，看到一個婦人抱著滿是的孩痛哭，很多華民在邊上看著。

陳仁杰問清楚事的原委，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匆匆回到居所。

陳氏家族在馬尼拉華民中，是首屈一指的大族。

陳仁杰的家道還算是殷實，在八連區有一座三進院落。

他回到家里，直奔后宅而去，來到西邊的耳房，一腳踹開房門，然后徑自沖了進去。

誰知他的前腳剛踏房屋，寒一閃，一口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陳家主，下次再這麼冒失，腦袋可就要跟脖子分家了。”

一名虬髯漢子收起刀，從容回到床上坐下。

陳仁杰將報紙丟在床上，狠狠地盯著虬髯漢子：“蕭如芷，你說朝廷絕不會拋下呂宋的子民，這又怎麼解釋！”

“朝廷要是不管你們，派老子這錦衛千戶，跑到這鬼地方來作甚？”

虬髯漢子名為‘蕭如芷’，名字和相貌反差極大。

（蕭氏為錦衛世家，蕭如芷與其兄蕭如蘭均為錦衛千戶。李自攻破京城時，兄弟二人皆力戰而亡，全家十余口隨后自盡，是錦衛中見的殉國世家）

他瞥了一眼報紙，‘呵’了一聲，隨后淡淡地說道：“收拾一下，找幾個干的族人，晚上隨我去海邊接人！”

陳仁杰疑地問道：“接人？”

蕭如芷低聲音：“朝廷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