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于朝堂和軍隊，家里的事很手，對宋挽初的掌家能力也還算滿意，但不經長輩同意就賭氣回娘家，讓老公爺覺得很沒面子。

老太太有些不高興了，“話不能這麼說，挽初今日了極大的委屈。”

“什麼委屈不委屈的，我已經打聽過了，不過是小孩之間的吃醋打鬧，何至于甩臉子回娘家？也太不顧國公府的面了！”

老公爺輕描淡寫，“母親，你也別太慣著了，就算是咱們國公府的正妻，也不能擺這麼大的譜！”

老太太了解這個兒子，當年從他父親手中接任國公府，千斤的重擔在上，令他極為在乎國公府的面和榮耀。

一旦涉及到國公府的面子問題，他就會變得無比冷漠苛刻。

即便有心為挽初辯白，老太太也不好當著他兒子的面訓斥老子。

只是板著一張臉，搖頭表示不贊同老公爺的說法。

老公爺瞥了一眼梁嶼舟，見他拔雋秀，頗有自己年輕時的風采，心頭的怒氣稍稍散去。

“你的正妻之位空懸多年，正好長公主為慧雁提親，慧雁嫁進來，也算是親上加親，這段時間你多上點心，備上聘禮，擇日去俞家提親，最好年前完婚，也算卻了一件大事。”

梁嶼舟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只角噙著一抹諷刺的冷笑。

俞敬年得不正，父親明明瞧不上他的歪門邪道，也瞧不上由母親帶大的俞慧雁，但長公主摻和了一腳，他就覺得這是一門好親事了。

老太太聞言，眉頭皺得更，“那挽初怎麼辦呢？俞慧雁被嘉和郡主教得一小家子氣，哪里比得上挽初端莊大方？”

這個兒子，太看重利益和面子了，在人世故上，冷漠得像一塊萬年玄鐵。

只因不愿得罪長公主，就要挽初委曲求全。

老太太的話在老公爺聽來，有些過于偏袒了。

“母親，我知道你喜歡挽初，想把扶正，但長公主的面子不能不給！改日見了長公主，我同商議商議，破例為挽初保留貴妾之位，舟兒和慧雁婚之后，挽初把掌家權出來即可，也不影響什麼。”

他自認為這是兩全其的辦法。

這種完全不顧及挽初境的辦法，老太太一萬個不贊同，語氣沉了沉，著怒氣，“你這樣做，難和九泉之下的父親有個代！”

當年宋恒毅為了保護老公爺安全撤退，以一擋百，力戰而竭，他的尸上有整整二十八個窟窿，直到咽氣，還保持著戰斗的姿態，手掌握手中的長槍，幾個人合力也沒能打開他的手掌拿下來。

那桿長槍，隨著他棺下葬，何其悲壯。

聞者無不落淚。

提到宋恒毅的犧牲，老公爺眉宇間的嚴厲才稍稍褪去，出一愧疚。

可那一愧疚很快就消失了。

“母親，你這是婦人之仁。宋恒毅犧牲后，皇上看在我的面子上，追封他為正三品大將軍，靈位了凌霄閣（凌霄閣，這里設定為朝廷供奉忠臣良將牌位的地方，可以理解為配太廟），給了他極大的哀榮，挽初名為妾，實為妻，風了三年，以后慧雁進門，依舊是貴妾，有什麼可委屈的！”

在他的眼中，兒都不及家族利益來得重要。

長公主在朝中頗有勢力，又與皇上姐弟深，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宋挽初，得罪長公主。

想到這里，老公爺順應長公主提親的心思更加堅定。

一直沉默站立的梁嶼舟突然出聲：“我不同意。”

老公爺愣了一下，“不同意什麼？不同意娶慧雁，還是不同意讓挽初繼續當貴妾？”

“都不同意。”梁嶼舟的回答很干脆。

本就不滿他行事，而存著怒火，梁嶼舟一句話，徹底將老公爺的火氣給點燃了。

“逆子！我剛才說的話，你是一點都沒聽進去，是不是？得罪長公主，對國公府有什麼好？”

梁嶼舟自小就心思深沉，不喜言辭，老公爺沒有一次能猜他的心思。

老公爺覺得很費解，梁嶼舟和俞慧雁青梅竹馬，深厚，甚至不惜拿春獵的頭彩來為俞敬年求，為的就是不讓俞慧雁在衡州那蠻荒之地吃苦。

長公主提親，也算促一段佳話，他又為何不同意？

“你要覺得對不起挽初，明天就去把接回來。生氣了你就哄哄，年輕小夫妻哪有不吵架的？挽初賢惠識大，定然不會和你冷戰太久。你們二人鬧脾氣，不顧國公府的面，我和你祖母的老臉可掛不住！”

梁嶼舟俊臉閃過一抹不屑，冷冷開口：“你除了面，還在乎什麼？”

老公爺是戰場上的悍將，是朝堂上的重臣，也是梁嶼川的好父親。

但不是他的。

梁嶼舟看到的父親，是對母親的冷待和鄙視，是對他的嚴厲與苛責。

他早已卸下戰甲，卻依舊用冰冷的鋼鐵包裹著自己，兢兢業業地守著祖上的家業。

他要自己接回宋挽初，也并不是真正關心宋挽初有沒有委屈，而是因為頭上頂著國公府貴妾的頭銜，不能有損國公府的面。

“逆子！”

梁嶼舟每次一開口，老公爺的火氣就會更旺，“國公府百年榮耀，我看遲早要毀在你這個混蛋手上！”

“父親是要我學你嗎？”

梁嶼舟聲線清冷，眼中的那一抹銳意，令老公爺的心都為之一。

“你為了面，為了地位，即使不母親，也照樣娶了，又在深夜醉酒，抱著亡妻的牌位祈求原諒，一次次給母親難堪，你既辜負了，又不能維持好婚姻，你自己就是一個失敗的典型，還要我繼續步你的后塵嗎？”

多年的心結被兒子當場破，老公爺像是被扯掉了遮布，如一只暴怒的獅子，猛地出別在腰后的蛇皮鞭，劈頭蓋臉地朝梁嶼舟去。

他不躲也不閃，就那麼生生地挨了好幾鞭子。

盛怒之中的老公爺下手沒有輕重，一鞭子甩在他的側臉，鞭痕順著脖頸一路蜿蜒向下，迅速紅腫起來。

“孽畜，得到你對老子說三道四？我就問你，慧雁你娶還是不娶？”

梁嶼舟脖頸上的鞭痕已經滲出了跡，星星點點地沾染在領上，他像是不知道疼，倔強地不肯屈從。

“誰在乎面，誰不愿得罪長公主，誰就娶！”

“你！混賬東西，不如打死干凈！”

老公爺怒不可遏，手臂又高高揚起。

“父親，別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