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提著水壺進屋的時候，趙玄祐剛好把看完手中的書。

“熏香了？”趙玄祐問。

他常年在外行軍，從不像京城貴族那般熏香帶香囊。

剛回京時，一進流芳館便覺得香氣膩人，屋里香爐里時時焚著香，上寢染過冷香，的發和也是帶著香氣的。

宿在流芳館的日子多了，他漸漸地喜歡聞這香味兒了。

“不是熏香，是花香，”元青道：“是夫人吩咐花房在泓暉堂擺些茉莉，我想著是夫人的吩咐，就讓玉縈進院里布置了。”

玉縈？

趙玄祐的眼前浮現出那個懷抱紫薇花的婉麗姿。

那晚走過來的時候，上也是帶著一香風。

“爺不喜歡？那我讓玉縈搬走。”見趙玄祐不說話，元青以為自己做錯事了。

趙玄祐蹙眉看他一眼，用不著說話，元青會過意來，咧一笑退了出去。

他站起，在書架上重新挑了一卷書。

靖遠侯府世代從軍，但侯府公子們的學習教養與京城其他高門并無分別，六歲開蒙讀書，只是同時要修習武藝和兵法。

是以趙玄祐并非莽夫，而是文武兼修，既能提筆寫文章，也能策馬安天下。

翻了沒兩頁，趙玄祐抬頭往窗外看去。

時值濃夏，泓暉堂里滿院幽綠，苔墻的墻角擺了一排茉莉，茉莉花極小極白，既不張揚，也恰到好地點綴了單調的綠。

位置倒是挑得極好。

趙玄祐方才看得專注，沒留意是幾時擺的花。

他垂下頭繼續翻書，看了兩行又抬頭，忽而眼前一亮。

玉縈穿著一襲素裳，手中拿著一把剪子，正專心致志地修剪橫生的枝葉。

明明穿得裳跟府里其他丫鬟一樣，偏生的姿纖細輕盈。

云鬢間沒有任何珠釵金飾，眼角眉梢卻依舊帶著一抹風。

趙玄祐深深盯著。

這種關注并非出于心，而是從第一次遇見玉縈開始，心中就有一種來得莫名的悉，仿佛兩人早已見過。

是因為長得像夫人嗎？

的確像，可見到夫人的時候，他并沒有這種覺。

窗外的玉縈修剪完了那幾棵茉莉，轉過來，目不經意間與書房里的趙玄祐對上。

玉縈恭恭敬敬朝他福了一福，徑直往前去打理其他的花，沒有任何多余的眼神，也沒有任何多余的作。

趙玄祐看著的背影，收回目重新翻書，令自己不再想玉縈的事。

是夫人邊的丫鬟，若是太在意，只怕夫人會不高興。

還沒看完一頁，元青又走了進來。

趙玄祐看書時素不喜人打擾，臉一沉，看得元青心驚。

“世子，”元青著頭皮道，“棠姑娘來了，說要給世子請安。”

“誰？”趙玄祐冷冷問。

元青無奈道：“棠姑娘，昨兒跟著世子從平王府來的。”

原來是那舞姬。

趙玄祐對毫無興趣，也沒什麼印象，記不住什麼名字。

“收下東西，賞你吃了，往后再來不必進來通傳，攆走就是。”

“是。”

元青折出去的時候，玉縈正好在給門前那幾盆花拭葉片。

“棠姑娘，世子這會兒正在看書呢，最煩旁人打擾，你還是回去吧。”元青想著是從王府來的人，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搪塞。

玉縈早已知道昨晚府里來了個舞姬，見到這場景，立馬猜出是眼前這子。

那子約莫比玉縈大一兩歲，上穿戴的裳首飾竟不比崔夷初差，彩紗盈袖，宮绦束腰。

單論模樣，不如崔夷初貌，或許是因為自演習舞技，段姣，修長輕盈。

王府果然氣派，一個舞姬居然能打扮得如此華。

“那我什麼時候來見世子合適呢？”棠問。

說話的時候下一直微微昂起，并不似奴婢一般卑躬屈膝。

“世子公務繁忙，若是想見姑娘的時候自然會派人傳話，糕點我先收下，放心，回頭會呈給世子。”

想到昨晚趙玄祐的態度，這應該是推辭。

棠當然猜到了，心不甘不愿地將糕點遞給元青。

“有勞了。”

“姑娘不用客氣。”

棠轉之際，目剛好跟玉縈對上，瞥見泓暉堂里有這般姿的丫鬟，心中猛地往下一沉。

難怪世子對沒有興趣。

雖然不服，卻沒有辦法，只得垂頭喪氣的離開。

“看什麼呢？要吃糕點嗎？”元青走到玉縈邊，拿起食盒在眼前晃了晃。

玉縈收回目，假裝不認識地問：“那是誰呀？看起來不像是丫鬟。”

“當然不是，現在還不好說，往后你就知道了。”泓暉堂里都是男人，世子是肯定不會沾的，料想沒幾個護衛會吃點心，元青索把食盒放在臺階上，“玉縈，看你忙得差不多了，把這糕點帶回去吃吧。”

“這是給世子的，我不能拿。”

“拿著吧，這是爺賞下來的。”

玉縈見元青對自己還算友善，“哦”了一聲應下，想了想，又道：“多謝了。對了，茉莉貴得很，往后我每日都會過來澆水捉蟲，勞你跟守門的護衛說一聲。”

“養花這麼麻煩。”

“當然了，不然花房里怎麼用得著十幾號人。”

元青撓了撓頭，說了聲“知道了”便進屋去了。

玉縈收拾好工，正提了食盒要離開，一轉，瞥見一臉沉的周媽媽帶著兩個婆子站在泓暉堂院外。

倒是把這該死的周媽媽忘記了！

周媽媽擔著替崔夷初總領后宅管事的職責，每日都會在各巡視，按說不會到泓暉堂來，站在這里顯然是知道了自己在此。

看樣子，已經去過花房了。

對上周媽媽快要冒火的眼神，玉縈不不慢地收拾著工，一手提著籃子，一手提著食盒往外走去。

這般慢條斯理地作，果真激怒了周媽媽。

原想著把玉縈帶回流芳館再行發落，但玉縈前腳剛出泓暉堂，周媽媽就忍不住斥罵：“你這小蹄子，打扮這妖模樣，跑到這里想做什麼？”

在周媽媽面前，說是崔夷初的命令就說不通了。

是崔夷初的心腹，知道崔夷初最不想的就是讓自己接近趙玄祐。

玉縈擺出恭敬姿態：“回周媽媽的話，世子想在院里擺些茉莉花，我這才剛忙完。”

“世子的命令？”此話一出，周媽媽怒不可遏，一把揪住玉縈的手腕，“花房的徐媽媽跟你說的可不一樣。”

“是嗎？”

原來果真去過花房，知道自己以崔夷初的名義搬了花。

這借口并不周全，但著實沒想到才一個多時辰就被拆穿了。

“你這小賤人，居然心機這麼深沉，回流芳館，看我怎麼收拾你！”周媽媽知道泓暉堂不是說話的地方，拽著玉縈就要離開。

“放開我！放開我！”

三個兇悍的婆子一起上，玉縈有些難以招架，焦急之時，余瞥見趙玄祐從泓暉堂里走出來，頓時松了口氣。

手指一松，食盒和籃子一起砸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周媽媽，我知錯了，求你別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