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夷初強下心底的不安,讓自己冷靜下來。
靖遠侯府人丁不旺,侯爺和世子常不在京城,往來的人家甚。
安寧侯府前些年朝中無人,有些沒落,這兩年出了個寵妃,葉家人出宮廷也多了。
如果崔夷初有的選,并不想跟葉家人往來。
好在已經是趙家的兒媳婦,葉家人若是識趣,應該不會在趙玄祐跟前提這些風言風語。
片刻后,一襲錦華服的葉莫琀走進了樂壽堂。
他今年十七歲,沒靠蔭封做,家里讓他外出在書院求學,準備走科舉的路子,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
“給老祖宗請安了。”葉莫琀上前先朝葉老太君請安。
“別拘禮了,快來見過你的哥哥嫂嫂。”葉老太君笑得可親,“你這一向都在書院用功,許久沒見到玄祐了。”
“是啊,所以聽說玄祐哥回京,一早從家里趕過來,老祖宗不會嫌我煩吧?”
“你這孩子,今兒來了就不許走。”
葉莫琀比趙玄祐小四歲,小時候是追在他后滿地跑的跟班。
后來趙玄祐去了軍中,每次回京都是來去匆匆的,往來了些,但不減。
今日聽說趙玄祐回京,特意一早登門。
“小弟見過哥哥嫂嫂,恭賀哥哥嫂嫂大喜。”
趙玄祐頷首,拍了拍他的肩膀:“兩年不見,你小子長高了不。”
去年趙玄祐婚的時候,葉莫琀在書院登山不幸摔了,留在外地靜養,沒能回京參加婚禮。
今日登門,他特意備了遲來的新婚賀禮。
寒暄幾句后,葉莫琀有些坐不住了:“今兒天氣不錯,大哥要不要出城騎馬?”
趙玄祐才說了不出門應酬,他自然不會出爾反爾。
“不想彈,我從禹州帶回來幾壇好酒,你若有興致,留在府里陪我喝了。”
“甚好。”
三人在樂壽堂陪著葉老太君說了會兒話,葉莫琀的確沒有提及崔夷初的舊事,相談甚歡。
中午在這邊擺飯,等到老太君進屋午休,崔夷初也回了流芳館,趙玄祐帶著葉莫琀去了書房。
“上回寫信不是說在書院苦讀嗎?怎麼又溜回京城了?”
葉莫琀嘿嘿笑了聲:“我就不是讀書做那塊料,呆個十天半月的就得回京一趟。”
“既不是讀書的料,不如跟我一起回禹州從軍。”
聽出趙玄祐的揶揄,葉莫琀嘿嘿笑道:“我倒是想去,只怕去了沒幾日你就怪我敗壞軍紀,把我趕回京城。”
“嘗嘗禹州的青竹酒。”趙玄祐素知他的脾,最是喜歡風花雪月的公子哥兒,哪里忍得了邊關清苦,只是打趣他而已。
葉莫琀端起酒杯,先抿了幾口,旋即一飲而盡。
“果真烈。”
“再來一杯?”
葉莫琀連連擺手,只覺得嚨火辣辣的:“不了,我還是喝侯府自釀的杏花酒吧。”
兩人推杯問盞,很快都有了些微醺的醉意。
“最初聽到你定親的消息,我還有些擔心呢,”葉莫琀放下酒杯,慨道,“今日見你和嫂嫂如此和睦,我也放心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趙玄祐眸一凝,沉聲問:“是什麼讓你覺得不放心?”
對上他泓邃的目,葉莫琀頓時酒醒了幾分,知道自己失言,又不知道該如何找補,撓了撓腦袋,支支吾吾道:“就是……之前聽說了些風言風語。”
“關于夫人的?”
葉莫琀被問得無法了,點了點頭:“嫂嫂出好,模樣好,好,嫉妒的人肯定不,所以編排些風言風語出來……”
“到底是什麼風言風語?”趙玄祐的語氣明顯加重了幾分。
葉莫琀扭扭道:“若是哥哥跟嫂嫂婚前,我必然會說,如今你們倆恩和睦,我再說,豈不是太小人了?”
當初聽到趙崔兩府要結親,葉莫琀猶豫著要不要寫信告訴趙玄祐的時候,便聽說婚期已經定下,只能作罷。
“說來聽聽。從你口中知道,總比聽外人說要好。”
當初定親的確定得很急。
趙玄祐已過弱冠之年,同齡的王孫公子都已經當爹了,所以葉老太君對此很著急,等到人登門提及崔夷初,即刻便應下了。
畢竟,無論出還是才貌,崔夷初都是京城貴中的翹楚。
“好吧。”葉莫琀了手,緩緩道,“我以前沒見過嫂嫂,全是聽三妹妹說的,你知道的,自打我小姨封了昭儀,三妹妹時常進出宮廷,聽說了些不流言蜚語。”
宮里的流言蜚語?
趙玄祐沒想到會牽扯到宮里的人。
“繼續。”
葉莫琀到一殺氣,不敢再吞吞吐吐,一腦兒地說出來:“聽說嫂子從前給公主做伴讀時,頗為討好幾位皇子,一心想做王妃……”
“然后呢?”
以崔夷初公府嫡的份,想做王妃并非妄想,做不了才是有些奇怪。
“聽說皇后娘娘不喜歡,所以幾位適齡的皇子親時,在公侯之家指了一圈婚事都沒指到,還把公主伴讀的差事給抹去了。”
“是發生了什麼事,令得罪了皇后?”
“這就不知道了,這種事皇后娘娘不說,旁人不敢議論。哥,你也別擔心這個了,我瞧著嫂子好的,過去的事就都過去了。”
趙玄祐沒有說話,葉莫琀自知喝多了失言,岔開話題說起京城里其他高門的閑話。
好在趙玄祐似乎并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還留葉莫琀在侯府吃了晚膳,等到葉莫琀離開,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趙玄祐信步去了流芳館,正屋里已經滅了燈燭。
“世子來了。”今兒是寶釧當值,見趙玄祐進了院子,忙高聲通傳。
趙玄祐目微凝。
每回他來流芳館,院里的仆婢似乎都格外張。
他走上臺階,房門便開了,崔夷初披著裳走了出來。
“世子。”
“進屋吧,別涼了。”
崔夷初垂眸淺笑,側讓到一旁,待趙玄祐進了屋,這才跟在他旁進去。
見寶釧要跟進來,趙玄祐冷冷道:“下去吧。”
寶釧愣了愣,干道:“是。”
崔夷初察覺趙玄祐神不虞,朝寶釧使個眼,寶釧低頭退了出門,將房門帶上。
想到今日趙玄祐與葉莫琀聊了許久,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從前那些事鮮為人知,但葉家與宮中有往來,或許聽到了什麼風聲,葉莫琀一定給了趙玄祐。
只做不知,依舊溫婉和煦:“世子上有酒氣,要不要讓廚房準備一碗醒酒湯?”
“不必。”趙玄祐酒量極好,雖有醉意,卻清醒得很。
他臉沉得嚇人,料想崔夷初是看出來了的。
若詢問,他自會告知。
但不問……
“那早些安置吧。”崔夷初說著,等著趙玄祐梳洗更的時候,悄然出了門。
廊下,寶釧已經將換好寢的玉縈領了過來。
崔夷初看著玉縈,眼底有焦灼。
“給玉縈備的安神湯呢?”
寶珠聞訊匆匆趕來,正好聽到崔夷初這話,主仆二人眼神匯之際,寶珠默默退下,很快端了一碗清亮的湯來。
夜風拂面,玉縈接了湯,聞著那味道,便知這是第一夜喝的那種催湯藥。
不聲,當著們主仆三人的面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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