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星落搖搖頭。

謝觀瀾想把抱進去，可卻按住了他的手。

看向眾人，“裴凜的承諾，又有幾分可信度呢？”

頓了頓。

雖厭惡裴凜，卻也敬佩裴凜對大魏的忠誠、敬佩他年紀輕輕卻始終恪守本心，因此不愿過多詆毀那個年，只認真道：“一位是執掌西南數十萬兵馬的指揮使，一位是宮中略有些實權的二品宦。既然選哪個都是背棄大周，何不選一位更強大的？”

的話，令幾個中立者開始向謝觀瀾這邊傾斜。

然而另外十幾名質子，卻依舊認為裴凜才能帶給他們更多好。

他們起道：“我等考慮過了，如果指揮使不能立下重誓，承諾一定保我們命無虞，那麼我們還是選擇投靠裴大監。今夜叨擾指揮使，告辭！”

他們離開營帳后，謝觀瀾瞥向剩下的十幾人，“我當然可以像裴凜一樣作出承諾，但將來風起云涌變數頗多，無法百分百做到的事，謝某不能隨意承諾。”

質子們對視幾眼。

其中率先出玉佩的那人道：“從進京那年開始，我其實就已經做好了無法平安回家的準備。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咽不下謝折視我們為草芥的這口氣，咽不下他拿我們要挾爹娘，年年苛捐雜稅加重徭役的這口氣！只要爹娘弟妹沒事，我死了也就死了！”

他豁出去般說出這番話，卻忍不住紅了眼眶。

其他質子遙想年離家，不由跟著紅了眼睛。

聞星落看著他們，仿佛從他們上看見了謝厭臣的影子。

二哥哥很可憐。

這些人也很可憐。

嘆息一聲，悄悄往謝觀瀾邊靠得更近些，想要汲取更多的暖意。

謝觀瀾扣住的腦袋，將摁進自己懷里。

也許是出于對謝厭臣的愧疚，他道：“我不日將要離京，如果你們當真想離開，可以扮作侍從隨我一起。只是此舉頗為冒險，一旦被發現……”

按照大周律法，質子出逃，將施以車裂之刑，再聯合其他諸侯王，共同問罪討伐他們的家族，最后將得到的土地和百姓均分給參戰的諸王。

這條律法是懸在質子們頭上的一把劍，他們十幾年來不敢踏出京城半寸，唯恐稍有不慎就給家族帶來滅頂之災。

謝觀瀾道：“你們自己抉擇。”

帳又陷長久的寂靜。

謝觀瀾見不得聞星落赤著腳踩在地上，干脆將打橫抱起。

他抱著落座，用外裳把裹得嚴嚴實實，確保的腳踝和腳丫子都沒在外面，才向的臉。

本就發髻松散，經由他剛剛一折騰，金簪落地，蓬松濃的青剎那傾瀉，只從中出一張小臉兒，還不及他掌大，白生生的花瓣似的招人憐惜。

掙扎著在他懷里坐起，擁著緋外裳，有些惱地瞪他一眼。

許是覺得在人前披頭散發于禮不合，拾起那金簪重新挽發。

謝觀瀾看著。

背對著他，纖細的指尖穿過青，猶如刺客游刃有余的雪白刀刃。

鬼使神差的，他用手指悄悄勾住一縷青。

滿頭青被聞星落有條不紊地盤起來，出一截凝白如凍玉的后頸，他的緋從的肩頭落，那牙白緞面的中似乎都不及的白膩而有澤。

也不知每日都是怎麼涂脂抹的，怎麼就養出了這副細膩膩的皮子。

糙的指腹，忍不住抵上的后頸。

綢緞般的。

比溫泉幻境里的景，更加溫。

聞星落用金簪挽住青，回眸看他，漂亮的遠山眉輕蹙了蹙，像是質問他又在干什麼。

謝觀瀾下眼底的，將指尖勾住的那縷青遞給瞧，向來波瀾不驚的語調帶上一無辜，“你還有頭發沒挽上去。”

聞星落：“……”

最討厭梳完頭，卻發現還有一縷頭發沒梳起來了。

狐疑地看了眼謝觀瀾，才將那縷青繞進金簪。

底下的那些質子反復權衡過后，也終于下定了決心，正道：“我等愿意冒險！若真能平安歸家，我等定然為指揮使效犬馬之勞！”

他們走后，謝觀瀾把聞星落抱回床榻上，“天還早，寧寧再多睡會兒。”

聞星落扯住他的袖角，“我有個主意，興許可以避免你將來投鼠忌。”

謝觀瀾臉上沒什麼意外的緒，仿佛也已經想到了那個辦法。

只是因為那個辦法過于殘酷，所以他始終沒有說出來。

他道：“我不想。”

“你沒得選，我也沒得選。”聞星落伏在他的背上，“謝子衡，蓉城里陪你打天下的那些臣子，都希你能為天下之主。只有坐上那個位置，才能真正庇護西南百姓，才能保住鎮北王府。你不是，一直都要保護王府嗎？”

從見的第一面起，從彼此的第一次鋒起……

他的目的，一直都是為了保護他的至親、保護他的家。

這是他的責任。

如今，也已了的責任。

若無骨的小手，輕輕環住謝觀瀾的腰。

聞星落閉了閉眼，“謝子衡，我要你為天下之主。”

…

翌日。

因為謝明瑞慘死，狩獵被迫終止。

才是清晨，衛軍們就開始拆卸帳篷。

聞星落是從謝觀瀾帳中出來的。

無數人目睹了這一幕，不由驚詫不已。

竊竊私語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一些貴夫人聚在一起頭接耳，向的目多了幾分鄙薄。

“私相授”、“不知廉恥”等詞語不時鉆進聞星落的耳朵，可始終置若罔聞，只不發一語地回到自己的營帳。

聞月引正在對鏡梳頭，瞧見回來，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小妹，我昨夜和裴大監一同干了件大事！我如今翻云覆雨的能耐，已經達到了你無法想象的地步，就連前世的你也是比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