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角砸到張貴妃的額頭，瞬間磕出一個傷口。

鮮紅的順著臉頰蜿蜒淌落，張貴妃渾哆嗦，驚懼地抬袖去，“臣妾……臣妾沒有很高興……”

謝折面無表，“還不去給瑞兒清洗整理儀容？！”

張貴妃驚愕。

整理儀容這種事，不該是宮人們做嗎？

……一個婦道人家，如何敢清洗尸！

可不敢忤逆謝折，見旁邊早有宮備好和清水，只得著頭皮為謝明瑞整理容。

謝折又瞥向魏姒，“太子重傷，你為他理傷口。”

魏姒低頭應諾。

挪到謝序遲邊，地上有備好的藥箱和清水。

打開藥箱，拿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謝序遲的衫，“太子若是疼，只哼一聲便可，我會盡量輕些。”

衫早被鞭子打碎布條，與翻開的黏在了一起。

燭火跳躍。

謝序遲趴在擔架上，一張臉蒼白如紙，臉上的冷汗滾進脖頸，前的襟早已，卻不知是汗水還是水。

他慢慢回頭，去看魏姒。

薄金的影里，人穿著月白繡金紅牡丹緞面宮，影朦朧溫暖，理傷口的作很輕很輕，像是蝴蝶落在花蕊上。

半垂著眼簾，睫在臉頰上覆落扇形影，莫名。

剪開他的料，又拿鑷子夾去混在里的碎布，似乎是害怕弄疼他，頻頻向他的臉，盡管他并非的孩子，可那雙漂亮的眼里依舊藏著擔憂和心疼。

謝序遲凝視魏姒，猩紅的眼底悄悄流出貪心和依賴。

他薄繃，輕聲道：“不疼的。”

對面，張貴妃悄悄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咬牙切齒。

太子明明是的兒子，憑什麼魏姒給他敷藥養傷！

這不是培養了太子和魏姒的嗎？！

把這個生母置于何地！

滿心不服氣，卻礙于謝折在場不敢多說什麼，只得眼不見為凈地低下頭，繼續給謝明瑞整理儀容。

開謝明瑞的裳，年腔上的傷口目驚心。

到底是親手帶大的孩子，傷心地捂著嚶嚶啜泣，在看見謝明瑞那張青灰的面龐后又有些害怕，于是一會兒哭一會兒哆嗦，不知過了多久，才終于面目扭曲地完了清理工作。

頂著哭腫的眼睛跪在地上，“陛下？”

上座，謝折撐著額頭，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在假寐。

不由咋舌。

這種況也能睡著，真不愧是天子。

又怨恨地瞪了眼魏姒，才無聲地先行退出營帳。

魏姒為謝序遲包扎好傷口，叮囑道：“殿下記得每天都要換藥，吃食上也不能辛辣之。”

謝序遲點點頭。

見魏姒要走，他忽然扯住的袖角。

他蒼白，很小心地問道：“往后，我還能給您寫信嗎？我有許多話想找人說，可他們都不肯給我寫回信。”

魏姒看著他。

他是謝折的兒子。

按理來說，應當連帶著他一同憎恨。

可是不知為何，對謝序遲只有憐憫。

年時也喜歡給人寫信，最給謝折寫信，可是謝折也很給回信。

沉良久，點點頭，“我愿意與殿下通信。”

這個答案令謝序遲很高興，他慢慢沖著魏姒出一個虛弱的笑臉，“外間仍是天黑，魏夫人當心路……”

再也支撐不住，他失去意識暈厥了過去。

魏姒抱來一張薄毯蓋在他上，即將離去時，目忽又落在謝折上。

在這般詭異的景里，謝折竟然睡著了。

注視他，手向髻邊的金簪。

燭影搖落。

想起日夜潛伏在暗的二十四麟衛，魏姒便只是冷靜地扶了扶金簪，朝謝折福了一禮，慢慢退出了帳外。

走后，謝折睜開了眼。

正在老去的天子，眼瞳里浸潤著漆黑晦暗，仿佛不見天日的冰冷長夜。

年時，他是無所畏懼的一個人。

坐上帝位之后，他手攬重權，便更加肆無忌憚地窮兵黷武南征北戰，戰爭將他就為一代梟雄，什麼人也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可是，謝觀瀾的出現，令他察覺到，他在變老。

他開始害怕。

害怕失去牢牢攥在掌心的一切。

謝折深深呼吸，“來人。”

孫作司恭敬地踏進帳，“陛下有何吩咐？”

“命人前往天元觀，請道長下山京。朕，要尋長生之。”

孫作司退下后，謝折了眉心，目再次掠過謝序遲和謝明瑞時，多了幾分冷意。

他會求得長生。

他打拼來的皇位，不需要傳給任何人。

…

黎明之前。

聞星落睡得香甜時，約聽見外間傳來說話聲。

支撐著床榻坐起，隔著絹紗屏風，果然瞧見外間人影晃，似乎來了不人。

還有些意識朦朧，便赤著腳走到屏風邊，好奇地窺視他們。

來的人是那群質子。

謝觀瀾端坐在上首，一邊吃茶，一邊淡淡道：“這個時候才想起來找謝某，是不是太晚了些？”

其中一位質子道：“我們也沒想到，天子會如此心狠！既然他不把我們當回事，我們自然也不會再把他當回事！謝指揮使盤踞西南，雖然兵強馬壯，但也未必就能順順利利攻京畿吧？有了我等的協助，謝指揮使可以減大部分損失。合作共贏的事，何時都不算晚！”

謝觀瀾放下茶盞，依舊沒抬眼皮波瀾不驚，“誠意。”

營帳陷安靜。

過了片刻，為首那人率先摘下腰間玉佩，“這是我八歲京那年，母親從佛寺一步一叩首求來的玉佩，父親親手掛在我的腰間，說是能保佑我在京城平安無恙，將來回家團圓。我會再另外修書一封，向父親說明緣由。只要指揮使命人帶著這兩件信去見我爹，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扶山看了眼謝觀瀾的表，正手去拿玉佩，另一位質子忽然道：“諸位莫要忘了，咱們可都在京城！若是家族反了，咱們怎麼辦？！謝指揮使能保證咱們的安危嗎？！”

見眾人面面相覷陷掙扎，那人冷笑道：“依我看，倒不如投靠裴大監！他今夜派人向我承諾，只要我父親肯配合他，他就保我命無虞！”

話音落地，一部分質子頓時生出了同樣的心思。

聞星落扶屏風，擔憂地向謝觀瀾。

夜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的袂輕輕浮，一縷暗香充盈在了帳中。

“好香……”

有人驚疑。

謝觀瀾向屏風，瞧見聞星落穿著中赤著腳站在那里，不由下外裳走到跟前，用外裳裹住渾上下。

他道：“吵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