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兒臣冤枉！那徐家村之事……”宇文玨臉瞬間慘白如金紙，冷汗如同瀑布般從額頭、鬢角滾落，浸了衫。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他萬萬沒想到，宇文昊竟會費盡心機，去徐家村尋到這麼多證據！

“冤枉？”宇文昊恰到好地發出一聲輕哼，那聲音不大，卻充滿了諷刺。

他轉向棠皇，俊的臉上瞬間布滿了沉痛與深深的憂慮，眼神懇切而“忠誠”：“父皇，是非曲直，自有大理寺明察秋毫。兒臣不敢妄斷太子殿下是否親為。但……”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仿佛在艱難地組織語言，“徐家村雖焦土，卻還有幾個活口，加上太子殿下手底下那些人的尸首等等……”

他微微搖頭，嘆息聲沉重得如同鉛塊，“這些，可都是鐵證啊，父皇。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宣揚出去……這殘害本國黎庶、屠戮無辜的滔天罪名，不僅太子殿下萬死難辭其咎，更會連累父皇您的圣德威名！屆時……天下悠悠眾口，史家如椽巨筆，‘暴君’二字加諸父皇之……兒臣……兒臣實在不忍去想！”

他“痛心疾首”地低下頭，肩膀似乎都在微微抖，將一個憂心父皇聲譽、憂慮國家穩定的“孝子賢臣”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而“暴君”二字，如同兩柄淬毒的利刃，準無比地捅進了棠皇宇文拓心最不能的地方！

他一生雄才大略，自負英明，最在意的便是這千秋史筆，萬世之名！

他可以容忍兒子們爭權奪利，可以默許一些暗角落里的手段，但絕不能容忍自己的帝王聲譽被扣上“暴屠民”的污名！

尤其這污名還是他親手選定的儲君，用上百條本國百姓的鮮潑上來的！

“宇文玨！”棠皇霍然起，明黃的龍袍因激憤而鼓，周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帝王威。

他指著跪在下面抖如篩糠的太子，手指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抖，聲音如同九幽寒風：“你……你這個孽障！為了掩蓋你的愚蠢和私，竟敢犯下如此人神共憤、罄竹難書的罪行！還留下如此多的首尾，授人以柄，壞朕清譽！你……你簡直罪無可赦！”

巨大的恐懼和絕瞬間將宇文玨淹沒，他癱在地，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哭喊：“父皇……父皇息怒！不是兒臣！是宇文昊！是他！一定是他栽贓陷害！那些所謂的把柄，都是他偽造的！是他……”

“住口！”棠皇厲聲斷喝，眼神冰冷得如同萬載玄冰，再無一父子溫，“鐵證如山，你還敢攀咬構陷？！當朕昏聵不明嗎？！”他口劇烈起伏，顯然已氣到極致，猛地一揮手，如同揮去一塊骯臟的抹布，“來人！”

殿外侍衛如狼似虎般應聲而。

“傳旨！”棠皇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廢立之意，“太子宇文玨，德行有虧，殘暴不仁，難堪儲君之重任！即日起，褫奪其太子冠服璽綬，足太子府！無朕旨意，不得踏出府門半步！給朕好好面壁思過！”

“父皇！父皇開恩啊！兒臣冤枉！冤枉啊！”宇文玨如同被去了脊梁骨，發出凄厲絕的哀嚎，被侍衛毫不留地架起，像拖死狗一樣向外拖去。

那絕的聲在空曠的大殿回，最終被沉重的殿門無地隔絕在外。

書房，死一般的寂靜重新降臨，只剩下沉水香依舊固執地裊裊升騰，卻再也無法帶來毫寧靜。

濃重的香氣混合著未散的帝王之怒和廢太子的絕，形一種令人窒息的味道。

棠皇宇文拓仿佛瞬間被空了力氣，頹然跌坐回寬大的龍椅中，面灰敗，著劇痛的額角，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半晌，他才抬起布滿、疲憊不堪的眼，看向下方依舊恭敬垂手而立的宇文昊，聲音沙啞干，帶著一不易察覺的希冀和最后的狠厲：“昊兒……”

“兒臣在。”宇文昊立刻躬，姿態謙卑得無可挑剔。

“你方才說……”棠皇的目銳利如刀，鎖在宇文昊那張看似恭順的臉上，仿佛要穿他的皮，看清他心底的壑，“你有辦法……留下楚知熠他們的命？”

宇文昊緩緩抬起頭。

漆黑的眸子里，閃爍著毒蛇般冷狠厲的芒，角勾起一抹殘酷而自信的弧度。

“回父皇，”他的聲音清晰、穩定，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鋒，一字一句，敲打在寂靜的殿堂中，“兒臣……確有萬全之策。”

棠皇盯著他看了許久，那目復雜難辨，但最終被巨大的危機和對“萬全之策”的倒。

他緩緩靠向椅背，疲憊地揮了揮手，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暗示和赤的易：“好，此事朕就全權予你置。務必做得干凈利落。若此事功……”

他頓了頓，渾濁的眼中閃過一，如同即將熄滅的炭火中最后一點火星，“朕的江山……將來需要一個真正能擔得起、守得住、且……手腕足夠強的明君。”

這幾乎是明示！

宇文昊心中狂喜的巖漿瞬間沖垮了所有堤壩！

他強下幾乎要沖破嚨的狂笑和的微，深深拜伏下去，額頭著冰冷的金磚，聲音因為極致的激而帶著一恰到好的、不易察覺的哽咽，卻充滿了斬釘截鐵的力量：

“兒臣定不負父皇所托！”

他低垂的臉上，那抹得逞的、鷙而狂喜的笑容，在金磚冰冷的倒影中，扭曲而猙獰。

金燦燦的儲君之位，仿佛已唾手可得！

他保持著最恭敬的姿態，一步步倒退著出了書房。

厚重的殿門在后關閉，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沉水香和帝王最后的審視。

春日午后的，明晃晃地灑在漢白玉鋪就的宮道上，刺眼而灼熱。

宇文昊微微瞇起眼，深吸了一口帶著自由和權力芬芳的空氣，方才在書房所有的表演瞬間褪去，只剩下志得意滿的冰冷和即將展開腥盛宴的興。

他理了理一不的玄蟒袍袖口，昂首，步履沉穩而迅疾地朝著宮外走去，玄的披風在后獵獵翻涌，如同即將遮蔽一切的烏云。

屬于他宇文昊的時代，正隨著這春日暖，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