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甄明珠說得含糊不清, 魏肅生年齡幾許，出何地，拜幾品亦或是做何營生, 通通都沒有告訴他, 徐見懿想幫忙都無從下手, 只好了空閑暗中打聽，發現應天府衙學舍世族名家都沒有這個人。

他當時手中事務繁忙, 便暫時將此事擱到一旁。

誰知就在他與幾位同窗拜訪學政大人時候，聽他提點過幾句朝廷剛頒布的幾條律例和春時東南抗倭之戰大捷等要事，無意中聽到了魏肅生這個名字。

“倒是福建府有位同名的魏大人。” 徐見懿告訴。

聽說是個了不得的人。

甄明珠攥了手中的杯盞，太過用力，手腕抖，杯中熱茶濺到手背, 也沒有任何反應。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終于有魏肅生的消息了！努力克制住激的心。

“師妹？師妹？”

徐見懿喚了好幾聲, 才回神。

“不知道那位魏大人是否就是師妹想找的人？”徐見懿看著甄明珠, 心下奇怪，長在閨閣中, 怎麽會知道這號人。

甄明珠放下杯盞, 拿起絹帕手, 聲說：“我是曾經聽阿爹提起過他, 說是有樣東西落在他那兒, 讓我記得去取。時間過得太久, 我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還是前些日子偶然想起這樁事, 又不知去哪兒尋他，這才托師兄幫忙尋人。”

本來徐見懿還有些好奇, 聽到與明遠有關，心中一刺，興趣消了一半。

他從學政大人府上出來後，找幾位出宦之家的仕子打聽，那魏肅生甚為神，有說他是京城人士是解閣老的親戚，也有說是南直隸士紳之族出，總之問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若能結這麽一位人固然是好，但福建府到底是太過遙遠，徐見懿未再多花心思，現在又聽聞他與明家也沒有特別的聯系，更淡了心思。

他面上還是帶著笑：“若是同一個人，師妹恐怕暫時無法拿回東西了。”

“是啊！”甄明珠嘆息一聲，似乎到十分的可惜。

“只能看日後有無緣分相見了。”

觀察著他的臉。

“不過阿爹雖然走得急，但若真的是十分要的件，想必阿娘也會知道，阿娘臨終前既也未提起，恐怕是無關要的，我原是想著既然記起此事便試圖找一找，主要是不想讓阿爹在地底下留有憾。”

甄明珠反複提起明遠。

徐見懿沉默地聽著。

老師的憾嗎？

徐見懿捧著茶盞想起了三年前，明遠留著最後一口氣留下的言，也是在讓他往後多照顧師母梅榆和明珠。他這位老師天資雖不曾拔尖，但也不到三十便考中了舉人，繼續考學將來未必沒有中進士的可能，卻沒有大志向，甘願安分守己的當個末等的教諭，便是後來辭也只是換了個地方繼續做教書先生。

而他去世前心中的憾，恐怕一是未能陪伴妻子白頭偕老，二是不曾看到兒許下一個好的姻緣。

不過沒有關系，明珠如今是揚州城數一數二的鹽商，長淮鹽號的千金小姐，將來必是富貴一生，而他也會謹遵老師的願好好照顧。

至于老師的親生兒明黛……

可惜老師并不知道這位的存在。

想起明黛，徐見懿趁機問：“後日便是中秋，我想約上周佑和明黛師妹前去祭拜老師師母，不知師妹可願一同前往。”

“就是不知師妹如今在甄家方不方便。”

甄明珠打量著他，深知他的虛僞，不願應付他，低眉為難地說：“那就勞煩師兄幫我上香。”

若不是實在沒有人可以用，本不會讓他尋人。

甄明珠深吸一口氣，重活這一世，本不想和他有瓜葛，但讓眼睜睜看著他得意，又做不到，不如利用好他，方便行事，倒也未嘗不可。

“應該的。”徐見懿應下。

中秋府學給假一日，原先周佑就是要去沿溪村的，有徐見懿同往，他只覺得開心。

“若是明黛師妹去，那我明早去馬市雇輛車。”周佑散了學後和來找他的徐見懿一道往雙柿巷走去。

徐見懿有些家底，從來不缺銀子使，但他知道周佑是節省慣了的，有些稀奇。

就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明黛與魏欽的事。

他們到明黛家中時，明黛正在書房埋頭畫堪輿圖，穿著玄對襟綢衫，腰系著條綠的褶，全上下只有頭上簪了一朵淡綠的牡丹絹花，莊麗素淨的打扮，反倒襯得容越發明。

淨手洗去沾上的墨，放下袖口整理好裳，走到正堂讓百宜上茶。

徐見懿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明家的小宅子，不似外表那般質樸，裏是一派鮮亮富貴，庭院盛開的花圃裏竟有許多名貴的花草，正堂的擺件也各有來頭，當真會。

他再看明黛，這樣一張臉竟是不施黛。

“徐郎君喝茶。”百宜走到他邊。

徐見懿一驚，收回眼神，下意識的捧起茶盞，卻被燙了一下，趕忙丟下，發出清脆的生響。

那邊周佑沒有注意到他的靜，只是看著明黛有些不好意思：“打擾師妹了。”

明黛今日特地沒有去隔壁，就是怕自己見到魏欽會分神，不過的確管用，已經將祗園前庭畫好了，可是在書房待了整整一個下午呢！正好也累了，港準備歇息，他們就過來了，并沒有打擾到。

周佑放下心，說起他們明日的打算。

明黛想了想，點頭應下：“不過我要早些回城。”

現在可不是一個大閑人了，可忙啦！

“我們祭祀完便回城，不會耽誤太久。”徐見懿蜷著被燙紅的手指，接話道。

“那我們明早在城門口見。”明黛點點頭。

出門都是用的魏欽的車架，讓曹跟著，他說這個更安全。

這倒是幫周佑省了幾錢銀子，等他們離開明黛就去隔壁告訴魏欽。

魏欽讓路上小心，帶著曹一并前往。

這些話明黛都聽過好幾遍了，趴在書案長，手指頭無聊地撥弄筆架，說：“我知道啦！”

問他明日是不是去小梅花巷，估著他是不會去的。

果然魏欽否認了，明日林致嵐一家回京的船途徑瓜洲，他要去一趟，回來時倒是會路過沿溪村，便說會去接。

他騎快馬，來回趕路，正午可以到沿溪村。

明黛當然開心：“那我在那兒等著你。”

順道讓他替自己向林家太太問好，召來百宜，讓去買幾樣點心。

魏欽攔住：“已經準備好了。”

連著的那一份。

明黛眼睛彎彎，沖笑。

魏欽著明快的神，遲疑了片刻，執起玩筆的手，攥在掌心裏把玩著的手指，漫不經心地說：“警惕著徐見懿。”

“他怎麽了？”

明黛微微驚訝。

魏欽輕笑，示意放松，淡聲道：“此人心思太過活絡。”

明黛記下他的話，次日見到徐見懿便多留了個心眼，讓徐見懿的車架先走，跟在後面。

周佑跟著明黛，坐在馬車車廂外的前板上，看著曹驅馬，打開隨帶著的氈包，拿出他備好的口糧。

明黛雖然吃過早膳了，但很喜歡他做得梅菜餅，覺得很香，忍不住推了車廂門問他要了半張，啃完了了，隨口問起他和徐見懿從前的事。

他們兩個年紀相仿，但也不是打小就認識的，徐見懿是十三歲才到縣學念書，從前都是家中請了先生教導，縣學後朋友都是和他一樣的富家子弟，兩人玩不到一起。

後來悉，也是因為明遠，周佑家中貧窮，時十分的瘦弱，明遠總怕他隨時會暈倒，便常常會被明遠夫妻到家裏吃飯，而徐見懿是經常去到明家請教問題，一來二去兩人便悉了。

比起周佑，徐見懿的確圓很多。不過還有個問題想問：“明家的飯好吃嗎？”

周佑微微愣住，老老實實地點頭，

“好吧！”明黛酸溜溜地想，也沒有很在意！

回了車廂裏部，趴在車窗上看快們一段距離的徐見懿的車架，心裏琢磨著魏欽的話，起得太早了，沒過多久，眼皮子打架，漸漸地閉上了眼睛，直到車轱轆到一塊石頭，車架劇烈晃了一下，才猛的清醒，睜開雙眼，

“師妹已經到了。”周佑在外面喊道。

明黛應聲，走出了車廂，沒有想到徐見懿就站在馬匹旁，朝手：“師妹小心，我扶師妹下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