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這回不僅魏欽生氣, 明黛心裏也憋了一氣。

想再也不要理他了。

次日天空放晴，園子可以繼續工了，阿福翻過牆頭來傳話：“姐兒, 曹師傅問假山方向該怎麽擺。”

“讓曹師傅自己看著放吧。”

明黛躺在石榴樹下的躺椅上, 擺擺手, 隨口說。

阿福見真不管，點點頭正要回去, 又被明黛喊住。

明黛到底還是不忍心，起說：“我看看。”

明黛每過去，就踩著梯凳，趴在牆頭，遠遠地指揮著師傅們放置山石。

“明小姐，其他新栽的花也要用竹篾綁起來嗎？”另一邊栽花草的婦人們瞧見明黛, 趁機詢問道。

明黛沒有聽懂他們的意思, 不解地看著們。

其中一位婦人走到繡球花花叢前, 彎腰撥開花頭, 示意明黛看：“那些花要是都像這般，估計能結實些。”

明黛這才看到那些繡球花部著花桿的地方都著兩短短的竹篾, 再用細繩幫著把花桿固定在豎立的竹蔑上, 這樣那些被雨打地彎了腰的繡球花都高地立了起來。

明黛楞了楞, 搖頭說：“不是我做的。”

“那可能是浦真管事吩咐的。”婦人想了想說道。

“能用竹蔑固定的都綁上吧。”明黛覺得這個法子很不錯。

不過心裏有些奇怪, 怎麽沒有沒有聽浦真提起過呀！

浦真正閑著沒事兒做, 揣著手在一旁看著工人們挪山石。

明黛招呼浦真過來, 浦真也否認：“姐兒說笑了, 我哪裏懂這些。”

又告訴：“昨天下雨, 就只有大爺到過園子裏。”

明黛聞言手指一，的指腹過斷裂的牆磚, 到一陣兒刺痛，低頭一看一顆細碎的石子紮進中，將碎石子拂去，一顆珠冒出來，連忙拿繡帕裹住。

是魏欽命人做的嗎？還是他親自做的？

園子裏花叢繁多，卻只有繡花球固定了花枝。

明黛忍不住多想。

明黛腦子裏念著魏欽，下意識的朝小樓二樓去，魏欽的影竟然巧從窗戶後面閃過。

很快，快到明黛都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不過確定沒有。

想來魏欽這會兒最不願意看到吧！

咬了咬瓣，也不想見他呢！

明黛一聲不吭地順著梯子爬下去，回到石榴樹下躺著，手裏握著團扇，用力扇了扇。

可腦子裏還是十分的混，昨夜沒有聽清魏欽的話，但大概能猜到他會說什麽。

魏欽那一瞬間的眼神，不僅是生氣，還有失和……

難過。

那樣的眼神在明黛腦海中揮之不去，嚨幹，樹上一顆雨珠滴下來，正巧落到明黛額頭上，冰涼涼的，激得“哎呀”一聲，爬起來，把躺椅拖到一旁，重新躺上去。

一番折騰，冷靜了。

就這樣吧！

就算真聽清了，又能說什麽呢。

什麽都說不了。

明黛眉心擰了擰，舉著團扇擋住頭頂的太，今天的太真烈啊！

真好，一點兒也不喜歡下雨。

*

半個時辰後百宜和百順也從街上賣完餛飩回來了，百順去廚房裏放東西，百宜過來找明黛，不過看起來氣鼓鼓的。

明黛坐起來，準備聽講故事。

“真是瘋了，我們方才去買鹽，鹽價竟然漲到五十文一斤。”

百宜坐到明黛腳邊和說話。

從前在甄府，家裏賣鹽，最不缺的自然是鹽了。

旁的明黛可能不知道，但對鹽價是了解的，這都是翻了好幾倍了。

“你們買的哪家鹽號的鹽啊？”

“興盛鹽號是咱們揚州最大的鹽號，我自然是去興盛鹽號買！”百宜心裏存著氣，不肯去甄家的長淮鹽號買，雖然甄家不缺那幾文錢。

“都說過些時日還有大雨，大家都忙著去囤米搶鹽呢！只怕米價鹽價油價都要漲！”

百宜很憂心，盤算了半天，還是決定回來拿錢也去買些油米囤著以備不時之需，仔細盤算了一番，這些東西總歸是常消耗的，就算現在買多了一時半會兒用不掉，也不著急，總歸只是虧些銀錢，要真趕上災患，想買買不到才絕，那能死人的。

“這會兒各個鹽號米行裏全是人，我得要趕去排隊了。”百宜進屋取了錢。

明黛擡頭天，看起來不像是還要下雨的模樣，不過既然百宜說了，也不攔著，百宜掌家向來是可靠的。

“那你和百順小心點。”

百宜應聲答應“誒”，喊上百順便匆匆出去了。

他們剛走不到半刻鐘，天就沉了下來，風雨來，明黛瞧著黑的天空，都覺得心慌。

最好別下雨，百宜他們都沒有帶傘呢！

明黛有些擔心，想著要不要拿著傘去找他們，可又怕不趕巧遇不到他們，幸好雨還沒有落下，們就回來了。

一同回來的還有周佑。

周佑幫著百順把米抗進廚房，了額頭上的汗，洗了手，這才接過明黛遞給他的茶盞：“多謝師妹。”

明黛有些好奇：“周佑師兄，你怎麽過來！”

周佑喝口水潤了潤嚨，他是見連著下了幾日的雨，想起明家的宅子許久未住人，他擔心會雨，趕著旬假過來探，看看有沒有自己能幫忙的，不過瞧著這小宅子被打理得很好。

“不雨，百順都修好了。”明黛笑瞇瞇地告訴他，讓人放心。

周佑點了點頭：“今年恐怕是個災年，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他在府學，消息總是格外的靈通，府城的雨雖然停了，但下面幾個縣卻是暴雨不斷，只怕若真發大水，到時候會有流民逃難到府城，他讓明黛這些日子就不要出門了。

又囑咐百順：“晚上別睡得太死。”

百順聽話地點點頭：“周相公，你就放心吧！”

他機靈著呢，要不然當初百宜也不會讓他來給明黛送餛飩。

他話方說完，大雨傾瀉而下。

雨落在庭院中，濺了煙霧。

*

“今年怕是不會太平了。”陳愖著不斷的大雨，關起窗戶，轉對著魏欽說道。

南直隸河渠布，因而常有水患，陳愖是孤兒，他父母便是在他年遭遇水災時，被沖進城的流民暴徒殺害的。

“不過，我投奔到你這兒，恐怕不會再有命之憂了。”陳愖笑著調侃。

魏欽著書案上的書卷，微微蹙眉，目沉沉，看不出什麽緒。

陳愖看了他半響，發現他有些不對勁，角含笑：“昨兒瞧你房裏上了一整夜的燈，一夜未睡？”

“那你昨晚又在做什麽？”

魏欽擡手撐著額角，淡漠的眼神送過去。

陳愖聳聳肩：“憂國憂民，睡不著。”

魏欽：……

陳愖幹笑了兩聲：“我還瞧見明小姐從你房裏出去。”

他聽得清楚，先是明黛路過他的窗前，隔了幾步，魏欽也跟過來，不過沒過多久，他就回來了，想來是地送明黛回自己家。

魏欽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你放心，我守口如瓶，”陳愖示意他放心，不過用一副看好戲的眼神看他，“怎麽又挫了？”

他覺得好笑，魏欽這萬年冷漠理智的子，怎麽就被明小姐折騰這樣？

正好就中了魏欽的痛。

魏欽面淡了下來。

神難得閃過困，他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昨夜他分明覺到明黛是有一刻搖的。

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魏欽沉思著，一夜未睡，額角作痛，輕咳一聲。

陳愖頭一回見他這般，越發覺到驚奇，饒有興味地看著他，還想再仔細問，不等他開口，就被魏欽趕出去。

顯然魏欽此刻并沒有與好友談心的心思，陳愖只能無奈地走下樓，正好看到浦真站在門口，打著傘正和一個穿著蓑的男子說話。

浦真送走那人，回頭看到陳愖，朝他作揖，轉上樓找到魏欽。

人人都有事做，就他沒有，陳愖回房喝酒去了。

“那人從前在甄家應太太院子裏做過事，去歲才贖回了鄉。”浦真站在書案前，低聲說著話。

魏欽頷首，示意他繼續說。

“他知道的不多，只是無意中聽到……”

浦真頓了頓，聲音又低了幾分，猶豫了片刻才繼續說。

“說是明小姐好像有些問題，”說到這兒，他飛快地看了一眼魏欽，“他忘了什麽時候，只記得當時明小姐還在和裴二郎說親，他無意中撞見裴家太太和明小姐吵架，聽見，聽見裴家太太罵明小姐殘廢。”

魏欽心髒一空，猛地擡眸，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