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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懷瑾開口的那一剎那, 原本熱鬧的小院霎時靜了靜。
村長以及家裏的大人看著自家小輩那桌已經有些空盤的桌面,臉都微微漲紅。
老村長咳了咳嗓子, 黝黑的臉也難掩尷尬,“家裏的小輩實在是太不懂事了……”
明亮的燭下,一青面容俊氣質清冷的男人即使坐在簡陋的農家小院裏,也難掩上的貴氣。
他正慢條斯理地用熱水燙了燙碗筷,作優雅流暢,燙完便放到一旁的小姑娘面前,聽到老村長的話,他微微搖頭,“村長不必如此,你家小輩很是乖巧,只是我這學生年紀小,又饞,我不放心,非得把過來放在眼皮底下才安心罷。”
他說話不不慢,自帶著一沉穩的氣勢, 對衆人微微頷首, “還你們莫怪。”
老村長連連擺手, 譚監院也在此時開口,打破桌上有些凝滯的氣氛。
“窈窈喜歡吃什麽?”許是因為他今日笑過,現在再次擺出一張笑臉倒是不再那麽古怪了。
“我給你端到面前可好?”
窈窈被他問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眼地向飯桌中央那一碟白灼大蝦, 聲開口:“想吃蝦。”
譚監院聞言便了然,揚州并不算近海, 新鮮的大蝦要一大早從港口運過來,算是個俏的食材, 即便在富貴人家的餐桌上,也不是時時能看見的。
說來他們也是運氣好,村長去鎮上采辦食材時剛好遇上新鮮運來的大蝦,咬咬牙便買下了幾斤。
再加上家中還有鴨魚,料想也是足夠的,卻萬萬沒想到家中小輩這般喜這道菜。
若是往常并沒什麽,但此時卻正好在招待客人。
老村長在心裏暗罵自己,早知就多買些了,省這點銀錢做什麽。
其實他們這一群人在這裏住下,是付了銀錢的,包括菜錢這些,只是老村長一輩子節約慣了,這才稍稍失禮了。
不過譚監院等人都能理解,不到譚監院開口,老村長便連忙將中央那碟白灼大蝦跟窈窈面前的清蒸鯽魚調換,“小姑娘多吃些,快快長高。”
老村長不自覺地就將窈窈當作自己孫輩,這話也就自然而然地說出口了。
能知道些貓膩的譚監院等人聽到老村長的話後作都有些滯住,忍不住擡頭暗暗觀察坐在主位上面容清冷的男人。
他正在調沾大蝦的蘸料,聽到小姑娘甜甜地沖老村長道謝,眉眼始終溫潤。
這讓在場之人都紛紛松了一口氣。
接下來飯桌上的氛圍便融洽了許多,兩位監院也為了村長一家人不到尷尬,便主開口。
飯桌上響起了不談聲,坐在主位上的秦懷瑾并沒有參與進去,他正忙著給他年紀小還需要照顧的小學生剝蝦。
窈窈一向是不喜歡吃米飯的,吃菜,方才惦記著心心念念的大蝦,碗裏的飯幾乎沒過,秦懷瑾的目一直放在上,自是清楚。
因而在把人過來後,他親自盯著,讓追風給添了一勺木飯放到小姑娘面前,任如何也不能耍賴了。
秦懷瑾剝蝦的作迅速又優雅,很快窈窈面前便堆起了一座小小的“蝦山”,蝦在燭的照耀下顯得晶瑩剔,看著便讓人口舌生津。
窈窈夾起一只往蘸碟裏攪了攪,待其裹滿暗黃的醬料便塞裏,吃得臉頰鼓鼓的,就好像一只小松鼠,秦懷瑾目帶笑地看著,手指輕輕刮過呼呼圓鼓鼓的臉頰,眼裏滿是寵溺。
這一幕直讓兩位監院和鄒夫子都暗暗心驚,這養兒也沒有這麽細吧?
可不是!若是讓陸秀華聽到他們的心聲定會出言應和。
真的從未見過會有一個男人會這般小心翼翼地去呵護一個子,夫妻便不必說了,如今世人大多三妻四妾,連專都無法,更逞論如此寵一個人了,便說是父,也從未見過。
其實爹算是對好的了,并未拿著的婚事,讓去嫁給權貴為家中謀個前程,平日裏溫言和煦,殷殷關切,但也絕做不到像秦懷瑾這般,更逞論兩人只是師生關系!
陸秀華揪著手裏的手帕,滿眼羨慕地看著吃得頭也不擡的江窈窈。
終于明白江窈窈為何會心了,若是遇到這樣對寵珍份又尊貴的男人,肯定也會心。
此時忍不住地將目落到正叮囑江窈慢點吃的男人上,也不敢多看,就怕會被察覺,還不打算暴自己的心思,因而在稍稍看了一眼後便挪開。
收拾好心才將目落到面前的飯桌上,只是這麽一看,心卻更差了。
雖然因為方才江窈窈的緣故,村長家的小輩都收斂了不,甚至還留了不菜,隔壁桌還專門勻了一碟白灼大蝦過來,此時便擺在面前。
按理說不應該有什麽不滿意的,只是有了江窈窈只需要張吃的例子在,需要給自己剝殼便顯得落差極大了。
其實這大蝦有什麽好吃的,上又沒幾兩,還得剝殼,真不知道江窈窈怎麽會喜歡吃它!
如今沒有丫鬟在邊,陸秀華更是不想它了,只是看著那些泛著油的菜,心底直犯惡心,最後只得夾起青菜來吃。
既然不吃,坐在邊的江沅沅和陸清歌便不客氣了,兩人極為心大,方才瞧見窈窈被秦懷瑾過去,如今依舊穩穩地坐在這裏大塊剁塊,畢竟都習慣了。
陸秀華看見這一幕又是氣悶,索便擱了筷不吃了。
同一起住進村長家的學子是的好友,見如此便剝了幾只蝦放到碗裏勸說多吃點,所以陸秀華又勉勉強強吃了些,也幸好吃了,不然晚上可就要肚子了,畢竟這會可是在家,也沒有丫鬟服侍。
并且在明日還會十分慶幸昨晚吃飽喝足睡了個好覺。
*
窈窈今晚胃口并不大,用了半碗飯吃了十餘只蝦後便飽了。
這個餐桌上全是男子,再加上小孩那一桌差不多都吃完了,如今正撒了歡去玩,連江沅沅和陸清歌也好奇地跟過去。
秦懷瑾便沒再掬著窈窈,讓找小夥伴們玩。
“去吧,但要小心些。”
窈窈頓時眉開眼笑,抱著秦懷瑾的胳膊撒了一會後便蹦蹦跳跳地去找江沅沅和陸清歌了。
等離開後,飯桌便只剩下一群男人了,氣氛也稍稍活泛了些,畢竟和有個小姑娘在的覺是不一樣的。
連秦懷瑾也開口談,他能放得下姿態,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更讓人覺得捧場,老村長都被勾得說得不亦樂乎。
說得興起,他還詢問衆人要不要喝酒,其實剛開始老村長便打算要拿出好酒來招待客人的了,只是在問過追風,得知秦懷瑾出門在外并不沾酒的,所以才沒有一開始就拿出來。
此時詢問也是他快了,只是說出去的話便猶如潑出去的水一樣收不回來了,他訕訕一笑便想揭過這個話題。
只是沒想到秦懷瑾點頭應允了,“某也來小酌一杯。”
窈窈已經同一群小輩去玩了,也不怕會被酒氣熏著,此時小酌一杯也無妨。
索老村長拿出來的并不是農家釀的高粱酒,反而是江家的沅安酒坊不久前出的葡萄酒。
秦懷瑾認得出這琉璃瓶,除了江家的沅安酒坊并無二家,只是在嘗到味道後才發現并不是。
沅安葡萄酒果香味要更加濃郁一些,而老村長拿出來的卻是酒味更濃也更烈。
老村長一邊給譚監院等人倒酒,一邊笑呵呵道:“幾位客人都嘗嘗我這葡萄酒,其實這是我們自家釀的,這瓶子是我那還在學堂沒回來的大孫子和同窗去食樓吃飯,瞧著模樣好看才拿回來的。”
“他說這是沅安酒坊新出的葡萄酒,一瓶便要五兩銀子,有時候還有價無市,老漢我喝不起,又想著自家種了葡萄,便打算釀一釀,沒想到就功了,雖說比不上沅安酒坊的,但也還算口,畢竟只是拿來自家喝的,諸位請嘗嘗。”
譚監院等人紛紛嘗了嘗,譚監院更是咂了一下,擼了把胡子,有些,“我倒是覺得村長你家釀的葡萄酒更好喝,酒味濃郁醇厚,不像沅安酒坊,果香味太濃了,更像甜酒兒。”
可不是。想起在中秋那晚曾喝過葡萄酒醉得小臉紅撲撲的人兒,秦懷瑾微微垂眸遮住眼中的笑意。
對于譚監院的話,有不男夫子應和,他們都是男人,自是鐘酒味更濃的酒,殊不知人家沅安酒坊這款葡萄酒的目標對象本不是他們,反而是一些貴太太貴小姐,打出的口號便是容養。
自古人家的錢最是好賺,如今靠這款葡萄酒,沅安酒坊掙了不銀錢,而作為品酒師的窈窈更是裝滿了小金庫。
一想到小姑娘一副小財迷的模樣,秦懷瑾眼中的笑意更甚了。
有了酒助興,飯桌上更是熱鬧,此時人那一桌也都撤了,唯獨男人這一桌還在飲酒。
老村長喝著酒頗為慨道:“如今的年歲好過了,從前啊至三年五年前我是想也不敢想現在的日子。”
三五年前正是先帝還在位的時候,兩位監院聽聞這話,臉都有微微的變化。
但坐在主位上的秦懷瑾臉卻始終淡淡的,態度依舊和煦。
他詢問老村長,“不知這座青磚四合院是什麽時候起的?”
老村長這一座青磚四合院看起來還很新,一年前建好的。
他家老大老二都是務農的一把好手,三年前又開始養魚,再加上此前辛苦勞作攢下來的銀錢,狠狠心便用了青磚建起了這麽一座四合院。
這在整個村裏可是獨一無二的頭一份,村長一家包括小孩都以自家的青磚四合院為榮。
老村長說起這件事時,臉上滿是自豪的神,他抿了一口酒,樂呵呵道:“今年雖然還沒收割,但估著一畝也有五百多斤産值,這幾年風調雨順,地裏或多或都有收獲,再加上今年還不用賦稅,我家還賣了不糧食。”[1]
三年前新帝登基,當時正值全國各地天災人禍頻發,因而為了減農民的負擔,新帝特意下令以三年為期,免去百姓的賦稅,此舉大大收獲了民心。
或許在朝臣眼裏,新帝是暴戾嗜殺手裏沾滿鮮的帝王,但在大周百姓的心目中,新帝卻是不可多得的好帝王,不僅曾上過戰場殺敵立過無雙戰功,還百姓。
誰對百姓好,百姓便擁護誰。
老村長追憶著往昔,臉上都是幸福的微笑,“攢了銀錢後我和我老伴商量著都讓小輩們去學堂念書了,我們都是大老,對自己的孩子知知底,也不盼他們能出人頭地,只希他們能多讀點書認認字就行,以後就算不下地也能去鎮上當個賬房先生。”
說來村長一家有七八個孫子孫,除卻尚小剛會走路的,其餘的不論是孫子還是孫都被送去了私塾,大孫子則是在鎮上的學堂,前不久剛好考上了生。
為生,鎮上的學堂已經不適合多待,待農忙一過,便要去書院了,只是書院也是有門檻的,便如青山書院,乃是揚州最好的書院,只是要進來需要昂貴的束脩,若不然便需要學堂舉薦,便如那些家中貧寒績卻優越的學子。
老村長的孫子學識還算不錯,只是他為人正直,而學堂的夫子有那麽一些趨炎附勢看不起這些寒門出生的學子,所以他并未被舉薦。
老村長雖然憤憤,但卻無能為力,就在他快要替孫子認命的時候,沒想到青山學院的監院領學子出游剛好住了進來。
他知道他孫子的機會來了,因而這場招待辦得極為盛,并且他已經讓人傳信去鎮上學堂,明日他的大孫子便會回來,屆時定能趕上的,大不了明日他舍了臉皮也要拖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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