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人兒，充滿了失落，“先生是不是忘了窈窈啊……”

凝著天邊的夕，背影孤單落寞，仿佛被忘的小狗。

涼風習習，遠高聳閣樓上的影似乎也在朝著夕的方向靜立著。

*

六月二十六日是一個好日子，天氣晴朗萬裏無雲。

這一日，揚州城有些熱鬧，原來是那司功參軍陳景潤陳大人的嫡長子去江縣令家提親了，求的啊，自然是江縣令家的千金大小姐江窈窈。

揚州城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因而百姓們對這兩家人還頗為悉，知曉這陳家大公子和江家的小兒青梅竹馬長大，自小指腹為婚。

如今上門提親雖說是早了點，但也算水到渠不是。

所以很多人來湊熱鬧，陳文禮今日一絳紫長袍，頭戴金冠，顯得他越發俊逸非凡。

他朝衆人一拱手，隨後施施然地進了江府。

婆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婦人，大腹便便，看起來頗為富態，還是王婉晴請來的，只因覺得胖些好，有福氣。

這婆一進門便將陳文禮從頭誇到了尾，此舉若是在往常的人家，那定然會心生滿意，但江家可不一樣，畢竟江家同陳家都是世，看著陳文禮長大，又如何不清楚他家境和為人？

所以見婆還在那裏滔滔不絕，江泓和楊婠寧忍不住斂了斂眉。

陳文禮倒是對婆的刻意奉承到滿意，然看到未來岳父未來岳母有些不耐煩的表後，立即驚醒過來，連忙讓婆停下。

“咳咳，王婆說了這麽多，定是了，來，喝口茶潤潤嗓子！”

說罷他親自給婆倒了杯茶，背對著上首的江泓和楊婠寧沖婆使了個眼神，讓不要再說話了。

好在這個婆也是會看人臉的，後面就沒再說話了，唯有在換庚帖時才道了幾句恭喜。

等楊婠寧塞過來一個大紅包後，一張大臉笑彌陀佛，看起來頗為喜慶。

這也讓楊婠寧對的觀好了一些，看來陳家做事還算靠譜。

等換庚帖後，男方家便可帶方家的庚帖回去占蔔問吉兇。

臨走前陳文禮忍不住四周觀，寄希能見到那抹小影。

“文禮，我送你。”江伯麒站在他面前，清淩淩的眸子看過來，仿佛能窺探人心底的，陳文禮連忙收回眼神不敢再看。

江伯麒將陳文禮以及婆客客氣氣地送出門，等到馬車消失在視線盡頭，他才收回眼神。

轉頭就發現二弟正站在他面前一臉幽怨地看著他，“大哥，你就不應該對他這般客氣！”

如今他對陳家的觀越來越不好了，是，王婉晴和老太太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想親眼看著自己兒子娶媳婦再正常不過了，但所有人都沒有考慮過窈窈一個小姑娘嫁進去後會是什麽景！

陳家并非是陳文禮當家做主，他只是兒子，還未繼承家業，家中一切都還由他父親陳景潤把持著呢！

最重要的是他父親更偏寵庶子，對陳文禮這個嫡長子并不如何重視，再加上還有一個得寵的姨娘，待王婉晴一去，說不得便會扶正，這樣一來，不是自己所出的大兒子可不就了眼中釘嗎？

到時窈窈為陳文禮妻子，自然也是的針對對象，而窈窈又自小被家人寵著長大，天真單純，哪鬥得過老謀深算的柳姨娘？

只要一想到日後窈窈會苦，江仲麟對陳家的不喜便加深一分，甚至在思考要不要破壞這樁婚事了，大不了就被爹爹家法伺候唄，為了窈窈，他才不怕！

只是若只他一人籌謀，不一定能功，但若是拉上兄長呢……

江伯麒和江仲麟是雙胞胎，他一眼就看出了弟弟的想法，然他卻沒有反對，只道：“再等等。”

江伯麒對陳家也是同江仲麟一樣的看法，不然又怎麽能說是親兄弟呢？

他點到為止，并未多談，在還沒十足的把握下出手，實在不是他的脾。

“走吧，去看看窈窈。”

窈窈此時在梧桐小院，坐在秋千上看著天空發呆。

風卷起的擺，飄逸輕快，但的背影卻著迷茫沉重。

薇走進來，便是看到這樣一副場景，有些心疼，輕聲道：“小姐……”

“老爺夫人應下了，陳公子帶著庚帖回去了……”

聞言，窈窈睫了。

沒有回話，一時間梧桐小院裏只剩下風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低低輕輕的聲音響起，“嗯。”

*

沒過多久，江伯麒和江仲麟便來找，哄著，窈窈就算心底悶，面上還是笑出來了。

用膳時，楊婠寧瞧小閨有些沉默，為了開解心，便提議明日去郊外的香雲寺禮佛，再住上一段時間。

窈窈知曉娘親是為了開導，乖巧地應下了。

只是等到晚上，卻覺得肚子脹脹的，有些不舒服。

本以為是這幾日沒什麽胃口導致的，也沒多想，迷迷糊糊便睡了過去。

怎料等第二天醒來後，就覺得腦袋暈乎乎的，有些沉，站起來更是覺得小腹似有一種下墜，好生奇怪……

薇見氣不好，臉微白，有些擔心，“小姐，您沒事吧？可要奴婢請個大夫來？”

窈窈搖了搖頭，“不必，今日要去香雲寺，你為我梳洗打扮吧。”

敷了些，臉瞬間變得紅潤起來了。

左右端詳了一下，并無破綻，便放下心來，免得待會娘親看了擔心。

因是要出去散散心，因而并未上妹妹江語嵐和侄江沅沅，就連江泓想跟來，也被楊婠寧打發走了，只讓江仲麟小兒子送。

香雲寺離得不算遠，但因為是山路，馬車一晃一晃的，窈窈被搖晃得昏昏睡。

楊婠寧拍了拍的手，讓靠到自己子睡一會。

聞著娘親上的暖香，窈窈安心地睡了過去。

等到了香雲寺，被醒時仍是一副困倦的模樣。

楊婠寧看著心疼，見過主持後，在小和尚的帶領下，來到禪房，便讓窈窈躺在床上再睡會。

窈窈此時肚子還痛著，小腹下墜越發明顯，再加上沒睡夠，的確是累了，因而沒推，躺在床上沉沉睡了過去。

楊婠寧照看了一會，見窈窈睡得沉，沒再打擾，讓薇將人仔細看好後，便領著小兒子江仲麟去禮佛。

而此時，陳家也發生了一件事。

這事還得從昨日說起，陳文禮帶著庚帖回去，一臉神采飛揚，這一幕恰好讓王念薇看見。

為子，自是不願同旁人分自己丈夫的，此時見丈夫向心的子提親後一臉期待和歡喜，難免會吃醋，對陳文禮自然也沒了好臉。

小人平常都溫小意的，此時卻因自己而吃醋，陳文禮的自尊心得到空前滿足，毫不介意王念薇冷臉，小心地哄著，將自己姿態放得低低的。

這麽被男人小心哄著，再的心腸都得心，王念薇終于出笑意。

只是提出了一個請求，“夫君，明日陪薇兒去一趟香雲寺可好？”

說著了隆起的肚子，一臉慈，“孩子快出生了，我想平平安安地生下，還有娘親現在的子也不大舒服，夫君，薇兒想求平安符，你陪陪薇兒去可好？”

陳文禮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好，只要你高興！”

王念薇心中一喜，湊上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燭下，人一臉含脈脈地看過來，這讓陳文禮瞬間興起，半拖半抱著人來到床邊，“薇兒……”

“夫君……”

第二日趁著王婉晴喝了藥睡下，兩人便出了府，搭著馬車來到香雲寺。

*

窈窈一覺醒來時已是申時，睡了一覺，神好了不，只是肚子仍是不舒服，好在還在可承範圍。

此時禪房裏除了和薇就沒有旁人，啞聲詢問，“娘和二哥呢？”

薇倒了一杯茶遞給，“夫人見小姐您睡得正香，不想打擾您，便帶著二爺去禮佛了。”

“小姐，如今都申時了，您午飯沒吃，現在可要用一些？這兒的齋飯可好吃了，剛才奴婢都吃撐了！”

窈窈的確了，點點頭。

很快齋飯便被送了上來，以為自己很，但到底因為肚子疼，吃了一小半便再也吃不下了。

薇看著更加心疼了，覺得小姐都瘦了，笑容也了，整個人都無打采的，像霜打的茄子般蔫頭耷腦的。

實在不忍心小姐變這副模樣，卻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眼見小姐又坐著發呆，靈機一提議道：“小姐，不若奴婢陪您出去逛逛可好？”

“香雲寺後面有一片紅楓林，方才來的時候奴婢就看見了，遠遠看去火紅火紅一片，特別震撼！”

聽到紅楓林三個字，窈窈眸了，微微頷首，“好罷！”

香雲寺這片紅楓林相較馬場那片要更大些，繞過禪房，來到寺廟後院一打開門便可看見連綿不絕的紅楓樹，極其震撼。

但今日天有點不好，昏沉沉的，似乎快要下雨了，薇猶豫了一下，但見小姐已經走出去一截，連忙追了上去，“小姐，您等等奴婢……”

只要不走遠，快下雨了早些回來應該可以吧……

窈窈走到小道上，將枯葉踩得嘎吱作響。

看著周圍，像是回到了那一日，因為心急，直接從小珍珠馬背上跳下來，差點摔倒，是先生將抱住了，先生有力的手臂箍住的腰，力氣好大……

更為好笑的是，那賣蘋果的老農還將兩人認為是夫妻，和先生明明是師徒呀，這麽明顯……每每想起，便想發笑。

但現在卻有些笑不出來了，好久沒見過先生了，先生是不是把給忘了啊……

畢竟先生本就不是揚州人氏，他的家在皇城，他的親人也在皇城，他遲早要走的，而也是要嫁人的……

窈窈漫無目的地走著，分明走得不快，但還是將薇落下好遠。

薇扶著腰氣籲籲地趕上來，“小……”

“噓！”窈窈捂住，小聲道：“有人。”

薇比劃了兩下，示意自己不會出聲，窈窈便也松開了。

興許是距離尚遠，因而只能分辨出是一男一，而這裏也算是林間深了，一男一出現在這……

主仆對視了一眼，便想退走，但還是晚了 ……樹影婆娑間，看清了男人的臉，那赫然是的未婚夫陳文禮！

窈窈的腦袋似乎被子狠狠敲了一下，看著陳文禮臉上溫的笑容，呆住了。

直到薇拉住的擺死命地扯著，低聲音道：“小姐，那是陳公子和寄居在陳家的表小姐王念薇啊！”

“他們怎麽在這裏？還是孤男寡！啊！他們居然還抱在了一起！他們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薇一連串問題砸下，聽得窈窈腦子犯渾，此時肚子又開始絞痛，臉微白，看著抱在一起的兩人，眉頭皺。

那邊王念薇側過子抱住陳文禮的腰，一臉，“夫君，孩子又了，你來～”

了肚子，高高隆起的肚子此時格外刺眼。

陳文禮先是親了親額頭，隨後將手放到王念薇的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笑得一臉溫，“你乖些，莫要鬧你娘……”

窈窈腦袋轟隆作響，眼前一陣眩暈。

薇看著那對狗男直接紅了眼眶，想直接沖出去將兩人給撕了，但小姐一副搖搖墜的模樣，小臉慘白慘白的，仿佛隨時要暈倒一樣，不敢沖，扶住小姐，難掩淚意，“小姐不看了不看了，我們先回去……要下雨了……”

此時天空飄下蒙蒙細雨，氣溫都降低了不，上被雨水淋，涼颼颼的。

窈窈眼眶通紅，死死地咬住同薇互相攙扶著走回去。

但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將兩人給掩沒，突然腳下一，摔倒在地，薇嚇死了，連忙蹲下子去扶，“小姐！”

窈窈半坐在地上，地上黏糊糊的，突然一雙白靴出現在眼前，同時頭頂上砸得生疼的雨滴似乎被什麽擋住了一般……是誰？

慢慢地擡起小腦袋去看，一張悉的臉龐出現在眼前，淚水瞬間溢滿眼眶，聲音都在抖，“先生……”

一白袍矜貴俊的男人朝出手，腕間出一串佛珠，他眸溫，“窈窈不怕，我在。”

窈窈克制不住，握著男人溫暖寬厚的大掌，沖進他懷裏，像找到了依靠的，小聲啜泣著，“先生……窈窈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