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三位又重新聊起來，姚德平神漠然地將酒盅中的酒水飲盡。

飯后，孟淑慧邀請大家到園中散步消食。

松鶴園假山池沼，傍石植樹，近景遠景層次分明又互相襯托，景十分宜人。

從商的人家講究天一生水，因此園中三分之一為水面，引了明山上的山泉水進來又連通東明湖，水流不息，象征著生意蓬發展。

孟淑慧介紹說，水中種著千葉蓮花，到了夏季真是“香遠益清，亭亭凈植”，又約好夏日兩家人一塊兒賞蓮。

一行人參觀了臨水的觀蓮堂和荷風亭后，往孟老先生的書房留清閣而去。

梁茂林想到一事：“聽說孟老先生晚年起了養兩只真鶴的念頭，真的養了嗎？”

“沒有，鶴類都是保護種，父親申辦了養許可，但是沒來得及。”孟淑慧憾地說道。

恰在這時，忽然聽到后面梁奚禾一聲驚呼，眾人回頭看去。

一只通黑的貓竄上假山，很快消失在樹叢中。

梁奚禾輕拍口，朝大家不好意思地說道：“它剛剛突然從那邊竄出來，嚇我一跳。”

指著假山上比人高的一個小口，幾人下意識地順著的手指看去，日下有什麼東西在反。

姚德平背手而立，蹙眉問道：“什麼東西？”

眾人停步，沒讓人隨侍，這會兒孟翰澤當仁不讓地上前查看。

看他抬手將什麼東西取了下來，細看一眼后臉有些凝重，姚德平：“是什麼？拿過來看看。”

孟翰澤走回來，將東西托在掌心中遞給他看：“爺爺的懷表。”

梁奚禾站在奚云嵐的后，看到姚德平臉上閃過一驚訝和慌，又礙于在人前，極力裝淡定。

他指指懷表，沒，大聲道：“這東西怎麼會在這里？高勝！”

梁奚禾低頭了鼻子。

高管家從回廊轉出來：“姚董。”

姚德平剛要發作，孟淑慧不想在親家面前失禮，便搶先說道：“父親的懷表被貓叼出來了，你快送回去吧。”

高勝驚訝，姚德平依舊怒氣沖沖，厲聲道：“你怎麼管的家，能讓貓竄進祠堂？”

惶恐的高勝不敢作聲。

孟淑慧有幾分尷尬，對著梁茂林解釋：“這快懷表是父親的收藏之一，是我后來在壁櫥里發現的，沒隨著父親下葬，就供在了祠堂里。”

梁奚禾心里一沉。

梁茂林：“既然如此，大家就一塊兒把它送回去吧，正好我們也給孟老先生上炷香。”

他都這麼說了，姚德平這個當婿的，即使再不愿也不能拒絕。

梁奚禾沉默地跟在他們后，拇指和食指不自覺地在一起。

孟翰澤陪著慢慢走，側頭看，問道：“怎麼了？”

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懷表，搖了搖頭，找了個借口：“我有點害怕祠堂這種場合。”

他“嗯”了一聲，安道：“不怕，祠堂沒有供奉靈位，都是書畫作品。”

這是孟家祖先特地定下的規矩，旨在希孟家子弟不忘書香世家的門風。

梁奚禾朝他笑笑，心忐忑。

到了祠堂院中，孟翰澤上前兩步請四位長輩稍待，率先進了屋。他是孟家的長子嫡孫，每逢祭祀，第一炷香都是由他上。

這也是姚德平不愿意來這里的原因之一，凡此種時刻都在提醒他，在孟氏他能說了算，但在孟家他至死都是一介外人，跟高勝幾個沒什麼兩樣，只是更高意義上的長工罷了。

梁奚禾的心提起來，遠遠地看著孟翰澤焚香拜，又將懷表仔細拭后恭謹地奉到一幅畫作前，而后出來迎他們，面上毫沒有異。

狐疑地看了他好幾眼，跟在父母后走進去，不聲地去看供桌上，只有一塊懷表。

的心略略安定下來，有了一個猜測。

上過香，出了祠堂，孟翰澤從父母邊走過，來問：“想不想去我的院子看看？”

梁奚禾正有事問他，點了點頭。

孟淑慧聽到了就笑著說：“我們到觀蓮堂去喝茶，你們倆就自便吧。”

梁奚禾跟著孟翰澤穿過游廊到了東邊的一院子，院門的匾額上有“樂水”二字。

孟翰澤介紹：“因為在這個院子能看到園中池景，同時也取了‘知者樂水’之意。”

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院中有一座兩層小樓，孟翰澤帶上樓，木質樓梯咯吱咯吱作響，放輕了腳步生怕它散架，直到踩上最后一個臺階才松了口氣。

屋多年未住人，但有專人細心地維養，陳設依然考究。梁奚禾大略地參觀一遍后，站到窗前去看園中水景，從二樓往遠眺，能看到對岸觀蓮堂中場景。

觀蓮堂一腳建在水中，半亭半閣的設計，父母四人正在臨水一側，曬著太喝茶。

孟翰澤站到旁，梁奚禾收回視線，直接問他：“另一塊懷表呢？”

他低頭與對視，眼神里沒有驚訝，果然悉了的所作所為。

梁奚禾待要再問，突然“撲通”一聲，傳來巨落水的聲音，抬頭看去，觀蓮堂中只剩三道慌的人影。

第25章

梁茂林跪在吳王靠上，大半個探出欄桿之外，盡量長手臂去夠水里的人，奈何距離太遠。

欄桿的另一側已經斷裂，正是姚德平剛剛掉下去的地方。奚云嵐怕他也掉下去，牢牢地環抱住他的腰。

孟淑慧則急搖著鈴人，高勝聽到鈴聲跑進堂，一看，這哪拉得上來，又匆匆跑出去。

梁奚禾站在高，看到高管家跑進留清閣后的竹林里，不一會兒，撿出來一細長的竹竿，準備去撈人。

此時姚德平已經浮浮沉沉了好一會兒，正想看看水面的況，忽然，面前的窗戶被人闔上。明瓦窗由貝殼制，不人，阻斷了的視線。

梁奚禾側過看向孟翰澤，問他：“你不去看看嗎？”

孟翰澤神淡定，毫不掩飾自己的不關心，漠然地說道：“有人救他。”

屋里沒開燈，借著蠡殼進來的線，兩人對上了視線。

事已至此，明人不說暗話，梁奚禾直截了當地說道：“你想問什麼就問吧，但我想知道的，你也必須實話實說。”

孟翰澤：“好，告訴我，你本來想做什麼。”

外面約傳來呼喊聲，他們周遭卻寂靜如夜。稍微挪腳下，高跟鞋踩在木質地板上發出“篤篤”的聲音，襯得屋越發安靜。

想做什麼，這話昨晚夏初也問過。當時梁奚禾沒否認想撕渣男渣，夏初還主問：“要我把那位邵總的資料發你嗎？”

“不要。”斷然拒絕，“狗改不了吃屎，一個邵總倒下去，還會有千千萬萬個邵總站起來。我不喜歡玩打地鼠的游戲。”

這個道理夏初也懂，還是勸：“你不要來，姚董是什麼段位，今時今日的孟總尚且還撼不了他，你一個新媳婦能做什麼。”

梁奚禾當然有自知之明，更何況是外人，撼那位姚董做什麼。只是一想到要跟這種人一起吃飯就覺得惡心。

所以，不能一個人惡心。

“我就是想嚇嚇他，讓他晚上沒辦法睡個好覺。”

梁奚禾抱起胳膊，坦然地朝孟翰澤笑笑。

昨晚回家后，趴在床上看了許多資料，包括但不限于姚德平的訪談、八卦、緋聞……又查閱了一些孟老先生的資料。

還真的讓有所發現。

在孟老先生去世后，有小道消息稱姚德平借著給母親立長生位的機會，在雪霽山后山立了一塊碑，因為上面刻松與鶴的圖案，所以外界猜測這實際上是他為岳父所立。

發帖的人還引經據典地考證，最后得出結論，這塊碑刻鎮魂的可能大于超度亡靈。

大半夜的，怪力神的東西看得梁奚禾心里發，床頭燈亮著一直沒敢熄，也因此有了靈生出一個念頭，或許姚德平覺得自己缺德怕岳父找他算賬，那不如借此嚇唬嚇唬他。

站久了腳疼，將重心從左腳換到右腳，看了孟翰澤一眼：“我看到帖子說孟老先生喜歡收藏鐘表，十五年前下葬時，孟家曾讓他一生的收藏全部陪葬了。”

另一篇訪談中，看到了孟老先生隨攜帶、不釋手的一塊懷表。那麼巧，與倪家伯伯收藏的是同款。

“前幾年我去倪家，在倪伯伯書房里看到過，兩塊懷表一模一樣。”

反正倪二是夜貓子，當時就撥了電話過去。出國以后兩人就沒怎麼聯系，蹦迪的倪二看到的來電顯示寵若驚。

梁奚禾沒跟寒暄，上來就說要買那塊懷表。倪二找個相對安靜的包廂：“禾姐，你說買就太見外了吧。我這回家去找我爸拿，讓司機給你送過去。”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梁奚禾說了句“那怎麼好意思”，等著對方接下來的話。果然倪二嘿嘿一笑：“平安夜我會辦個派對，禾姐來幫我捧個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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