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娘娘，”衛軍統領面憐憫，“我們還在林子里——”

“住！”

張貴妃打斷他的話，只專注地盯著魏姒，“魏姒，人贓并獲，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突如其來的捉驚喜，令張貴妃興到渾發抖。

為奴為婢伺候魏姒多年，終于一朝解貴為皇妃，甚至連皇太子都是從肚子里爬出來的！

本以為從此可以擺魏姒帶來的影，沒想到二十年后，這個人竟然卷土重來！

不僅給制造了麻煩，甚至就連的寶貝兒也被魏姒的兒了一頭！

現在好了，魏姒自尋死路，倒是省了親自下手！

魏姒跪倒在地，只掩面啜泣。

賀為舟跪在側，一張臉赤紅加。

今夜，是他莽撞了。

他和同僚喝了些酒，獨自穿過營地時，恰巧撞見姒姒孤零零坐在篝火邊暗自垂淚，月里不施黛的模樣，令他恍惚間又回到過去。

姒姒，是他這輩子最喜歡的姑娘。

當初懦弱無能，跟著父親背棄了朝廷、背棄了姒姒。

這些年午夜夢回，他總會夢見前朝太子渾是地質問他，為何要罔顧救命之恩，為何要背叛大魏。

他不停向他澄清，他不是故意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父親迫的，他不敢忤逆父親、他不敢不聽話！

好在，如今父親已經故去。

他了賀家家主、當朝宰輔。

他還要繼續無能下去嗎？

他不想再無能了。

鬼使神差的，他走上前，問姒姒為何哭泣。

姒姒告訴他，想家了，想爹娘和兄嫂了。

說大魏帝姬從不為妾，如今被仇人強擄進宮了個妾室，爹娘和兄嫂肯定會在九泉之下怨恨的。

說，愧，害怕。

那樣弱無助的模樣，令賀為舟瞬間就燃起了保護。

也許是烈酒上頭，也許是之所至，他突然屏退宮人，一把握住姒姒的手，“我帶你走！”

他和姒姒穿過營地，穿過山脈和河流。

那一刻，連風也是自由的。

他覺得他和姒姒就像是一對苦命鴛鴦，在離別二十年后終于迎來了他們的，他們舍棄榮華富貴、舍棄家族親眷，他們將亡命天涯，他們將死生與共，他們將完二十年前未完的宿命！

多麼偉大的！

從小到大，他被父親按著頭讀書做功課，按著頭背叛朝廷，按著頭迎娶天子之妹，他按部就班地為了父親期許的模樣，可那并非他想為的樣子！

他是喜歡姒姒的。

小時候他沒做完功課被父親罰跪在院子里，姒姒和皇兄路過的時候，小姑娘俏的宛如一朵牡丹花，喚他賀家哥哥，還安般悄悄塞給他一顆糖。

小姑娘的月白輕紗披帛被春風吹起，溫地拂拭過他的臉頰。

留下的糖很甜，帶著月的清幽香氣。

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喜歡姒姒了。

自始至終，姒姒都是他的月亮。

賀為舟都想好了，等逃走以后，就和姒姒尋一桃花源般的古鎮，他會和正正經經拜堂親，每日紅袖添香讀書作畫，安靜祥和地度過剩下的時。

當然，他也會為賀家犯下的錯反省。

他會好好對待姒姒，彌補賀家當年背叛魏國皇室的罪行。

可是，他失算了。

他喝了酒，行事莽撞，以至于忘記了如今的天下屬于謝折。

他竟然妄想在謝折的眼皮子底下，帶走姒姒！

但是，沒有關系。

姒姒和他并沒有發生關系，下場頂多也就是被打冷宮。

到時候他可以想方設法安排姒姒假死，從此將藏在府里，與他再不分離。

至于他自己，他的亡妻乃是天子胞妹，看在亡妻的份上，天子無論如何也不會對他下重手。

思及此，他意綿綿地看了一眼魏姒，拱手道：“陛下可曾聽說過破鏡重圓的典故？”

謝折不語，半垂著眼簾看他。

雖然賀為舟與他同齡，但因為是文臣的緣故，常年待在室，皮要比他白上許多，渾上下著一子儒雅之氣，看起來要比他年輕五六歲。

魏姒跪在他邊，兩個人看起來相配極了。

是了，當年老皇帝為魏姒安排的未婚夫本就是賀為舟，只是魏姒自己不肯。

謝折因為老去而凹陷的眼窩平添幾分鷙，他把玩著犀牛角，削薄的慢慢挑起一個莫測的弧度。

梅皇后道：“昔年戰，陳國將亡，徐德言和樂昌公主害怕夫妻分離，于是打碎銅鏡各執一半，約定若是夫妻離別，可在上元節以賣鏡之名尋找彼此。陳國亡后，徐德言費盡艱辛通過銅鏡找到了樂昌公主，然而此時，公主已為楊素的侍妾。楊素被他們的意打，最終全了他們。此所謂破鏡重圓。”

張貴妃捂著笑出聲，“賀丞相，你該不會是想說，你和魏姒就如同故事里的徐德言和樂昌公主吧？！你想求陛下全你們？！真是笑話！”

賀為舟以頭地，“微臣不敢求陛下全，微臣只是想告訴陛下，微臣與姒姒兩相悅，今夜之舉，乃是之所至！懇求陛下念在往日的分上，放過姒姒！”

“就是，還說的如此正義凜然！”張貴妃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果然讀書人就是不一樣！”

謝折眼底彌漫著霾，緩緩瞥向魏姒，“你怎麼說？”

眾人的目不由同時落在了魏姒的上。

賀為舟更是滿臉鼓勵地看著，“姒姒，把你的不滿和委屈全部說出來。”

魏姒披著一件月白刺繡牡丹的大袖，此時，用寬袖輕掩著紅，因為被倉皇抓回來的緣故，人云鬟霧鬢松散蓬，幾綹漆發被香汗浸，蜿蜒地在臉頰上，襯得一張梨花面清冷艷麗。

抬起瀲滟的眸，眼尾逐漸暈染開醉人的荼蘼緋。

一片寂靜里，緩緩膝行上前。

輕輕扯住謝折的黑袍裾，仰起小臉向他，“臣妾從未想過背叛陛下……今夜賀大人喝多了酒，非說臣妾是被您強行納后宮的。他擄掠臣妾，揚言要帶臣妾離開陛下。臣妾力掙扎，可是臣妾一介弱子，本掙不賀大人……多虧陛下派人相救，臣妾才能平安無事地回到您邊……”

人語帶哽咽。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的瞬間，兩行珠淚適時滾落香腮。

大帳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