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很快傳來沉悶的擊打聲，一下，又一下，伴隨著嚎聲，仿佛敲在人心上。

起初，霍嫻月還沉浸在復仇的快意里。

贏了，王碧珊那個賤人，終于遭到了報應！

聽著那夾雜在杖打聲中的凄厲哀嚎，角甚至勾起一抹扭曲的笑。

吧，得再大聲些，最好讓全王府都聽見你這毒婦的下場！

往后，看王府里還有誰敢算計！

可那哀嚎聲漸漸弱了下去，從尖變嗚咽，最后只剩下棒落在皮上的悶響，噗嗤，噗嗤，再無半點人聲。

霍嫻月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書房里靜得可怕，只有燭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聲。

不知過了多久，凌風面無表地推門而，上帶著一若有若無的腥氣。

他朝蕭凌川躬行禮，聲音平穩得沒有一波瀾。

“王爺，王側妃不堪杖打，已經……沒氣了。”

“轟”的一聲，霍嫻月腦子里炸開一片空白。

死了？

王碧珊……就這麼死了？

渾的力氣像是被瞬間干，雙一，整個人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不控制地發起抖來。

蕭凌川緩緩從書案后起，一步步走到面前，玄擺拂過地面，無聲無息，像個索命的鬼魅。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語氣里帶著一冰冷的困。

“霍側妃怎麼了？本王替你出了氣，將害你之人就地正法，你怎麼……反倒不高興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一寸寸扎進霍嫻月的骨頭里。

猛地抬起頭，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那里面沒有半分憐憫，只有一片漠然的、看戲般的冷酷。

這一刻，霍嫻月忽然覺得，臉上這點毀容的痛楚，本算不得什麼。

真正讓人絕到骨髓發寒的，是眼前這個俊如神祇，心腸卻比蛇蝎還要歹毒的男人。

張了張，牙齒上下打，磕磕地出幾個字：“妾、妾……謝、謝王爺為妾……討回公道……”

蕭凌川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冷笑，仿佛看穿了心底所有的恐懼和懊悔。

“只可惜，”他目落在臉上潰爛的傷口上，慢條斯理道，“霍側妃這張臉，怕是再也好不了了。這副模樣，實在不適合繼續留在本王的府里。不如，本王給你一份放妻書，讓你回霍家去，安度余生。如何？”

回霍家？

霍嫻月頓時如遭雷擊。

以霍家那等看重面的人家，怎麼會要一個被夫家休棄、還毀了容貌的兒！

等待的，絕不是什麼安度余生，而是被家族唾棄，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后院里，了此殘生！

不，那比死還難！

“王爺！”跪在蕭凌川面前，額頭一下下用力磕在堅的地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王爺，不可！妾若是就這麼被休棄回府，霍家……霍家定然不會容我的！求王爺開恩，求王爺給妾一條活路！”

“活路？”蕭凌川挲著下上冒出的青茬，似乎真的在為到為難，“那可如何是好呢？”

他那副沉思的模樣，落在霍嫻月眼里，卻像是在掂量著，究竟用哪種方式讓去死，才最干凈利落。

一陣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霍嫻月頭皮發麻。

“王爺！讓妾……讓妾去庵堂吧！妾愿剃發為尼，從此青燈古佛，日日為王爺、為王府祈福，以贖己罪孽！”

聽到這話，蕭凌川的臉上終于出了一滿意的神。

他點了點頭，仿佛對這個提議贊許有加：“如此甚好。”

“那便不多留霍側妃了。你這副尊容，也確實可怖，免得嚇到府里其他人。”

他轉向門口的凌風，聲音冷冽如冰。

“凌風，今日就將霍側妃送去城外的靜月寺，即刻削發為尼！”

“是，王爺！”凌風躬領命，隨即上前一步，毫不客氣地架起霍嫻月的胳膊。

霍嫻月渾癱，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被拖拽著向外走。

當被帶出書房門口時，刺鼻的腥味撲面而來。

下意識地轉頭，正好看見院中的景象——王碧珊趴在地上，下的青石板被染得暗紅，背上的衫早已破碎不堪，出的皮一片模糊，分不清哪里是料，哪里是。

雙目圓睜，臉上還凝固著死前的驚恐與不甘。

那一瞬間，霍嫻月如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四肢百骸都凍僵了。

和王碧珊，從頭到尾，都不過是蕭凌川手中的棋子。

如今，一個命喪黃泉，一個被逐出府門，青燈古佛。

而王家和霍家，經此一事，必定結下不死不休的梁子。

好一個一石三鳥之計！

這個男人的心機與手段，當真……深不可測，狠毒至極！

——

不出三日，景王府的驚天變故就如一場潑天的墨，迅速染黑了整個上京城的權貴圈。

王家嫡善妒，下毒謀害霍家嫡，反被景王當場杖斃。

霍家嫡容貌盡毀，心灰意冷之下，自請靜月寺，削發為尼，從此青燈古佛，不問紅塵。

一時間，流言蜚語傳遍大街小巷，說書先生的里又多了幾段新鮮熱辣的談資。

而真正掀起滔天巨浪的，是朝堂之上。

王家與霍家，本就是盤踞大鄴多年的兩大門閥，彼此間明爭暗斗，雖早已積怨頗深，卻一直維持著表面上的和睦。

如今，一個死了兒，一個兒半死不活地被送進了尼姑庵，這梁子算是結得死死的，再無半點轉圜余地，索撕破臉皮，大鬧起來。

早朝的金鑾殿上，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兩派的員立刻下場，槍舌戰，你來我往，唾沫星子橫飛，莊嚴肅穆的金鑾殿頓時變了喧鬧的菜市場。

龍椅上的皇帝蕭政賢只覺得額角青筋突突直跳，一陣陣地發疼。

他當初迫蕭凌川娶這些門閥之，存的就是讓他后院起火，家宅不寧，好讓他分 乏，無暇他顧的心思。

誰曾想，這火燒得太旺，直接從景王府燒到了他的金鑾殿上，反倒要他這個九五之尊來給蕭凌川的爛攤子收場！

“夠了！”蕭政賢忍無可忍，一掌拍在龍椅扶手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殿瞬間安靜下來，只余下重的 息聲。

“此事，景王已經置，是非曲直，自有公論！再有喧嘩者，一并論！”蕭政賢著火氣，宣布退朝，拂袖而去，留下滿朝文武面面相覷。

書房，熏香繚繞，卻驅不散蕭政賢滿的燥郁。

他對著蕭凌川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怒斥：“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一個側妃死了，一個側妃出家了！現在王、霍兩家在朝堂上吵得朕的頭都快炸了！四弟，你連自己的宅都管不好，何統！”

蕭凌川站在殿中，一玄王袍襯得他形愈發拔，臉上卻是一副全然無辜的表。

他慢悠悠地開口：“皇兄，您這話可真是冤枉臣了。宅之事，臣向來不過問。們都是門閥貴，心思深沉，要玩什麼心機手段，臣一個大男人，哪里搞得懂這些？們自己斗起來，一個失手，一個認栽，臣也只能秉公理，不然還能如何？”

蕭政賢看著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憊懶模樣，氣得心口發堵，冷笑一聲：“秉公理？好一個秉公理！如此說來，倒是朕錯怪你了？那要不要朕再給你指一門正妃，幫你好好管管這后院？”

這話里帶著濃濃的諷刺與試探。

蕭凌川角勾起一冷笑，語氣卻相當誠懇：“皇兄若是真有此意，倒也不是不行。不過，臣以為，皇兄與其心臣的后院，不如也給自己多納幾位妃嬪。您后宮空虛，也該為皇家開枝散葉了不是？順便，您親自示范一番，也好教教臣，這宅之事，究竟該如何應對。”

“你……”蕭政賢一口氣沒上來，指著他的手抖個不停，臉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紫，“你、你給朕退下！”

從書房出來，蕭凌川臉上那副恭順的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淡漠。

七王爺蕭琪鈺快步跟了上來，臉上帶著一擔憂：“四哥，你方才在里頭，那麼直截了當地頂撞皇兄，是不是……有些不妥？我瞧著皇兄的臉，都快氣綠了。”

蕭凌川腳步未停，聲音平淡得聽不出任何緒：“他當初將那四個人塞給本王的時候，就該料到會有今天這個結果。”

他偏過頭，看著宮道旁巍峨的紅墻，角勾起一抹極淡的、淬了冰的弧度。

“再說了，能借此機會，讓王霍兩大門閥互相咬上一番，本王覺得，甚好。”

蕭琪鈺聞言，心中猛地一跳。

他的四哥，當初答應娶四大門閥的嫡，本不是為了拉攏勢力，鞏固自己的地位。

他是為了……瓦解他們！

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徹底打破這數百年來世家強、皇權弱的畸形局面，將這些盤錯節、早已威脅到皇權基的世家門閥，連 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