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瀾遞給聞星落一串剛烤好的鹿，拿帕子了指尖，道：“過去看看。”

事已經鬧到謝折跟前。

季虞臉慘白如紙，淚水模糊了他的面容，雙滲出的染紅了他的袍子，連下的擔架都了紅。

他絕哭嚎，“微臣……微臣不知何得罪了幾位小殿下，要被施加如此酷刑……求陛下為微臣做主！”

賀愈已經查明事原委，拱手道：“啟稟陛下，季世子并未竊取幾位殿下的獵，此事是幾位殿下妒嫉季世子獲獵最多，因此故意栽贓他。”

那幾位皇子年歲不大，臉上也沒什麼悔過之，只嘻嘻哈哈對季虞說道：“是我們錯了，我們跟你道歉就是了。”

季虞并不滿意這個答案。

髕骨被挖，他從此了個站不起來的廢人！

他哀切地看著謝折，淚水不停滾落，聲音沙啞地乞求，“求陛下為微臣做主！”

謝折把玩著一新獵來的犀牛角，面慈悲，“你在朕邊長大，朕一向把你看作半個兒子。今日之事，是你的兄弟們唐突了。你好好養傷，朕會罰他們閉門思過。”

季虞不敢置信。

他被害這樣，可兇手得到的懲罰卻只是閉門思過！

他還想再說什麼，謝折擺擺手，示意宦將他抬下去。

季虞掙扎著哭喊道：“陛下說過，誰能獲獵第一，就會滿足他一個愿！微臣自離京，很想家中爹娘，微臣想要回家！求陛下容許微臣回家！”

謝折的嗓音更加涼薄，“你剛剛，不是已經許過愿了嗎？”

季虞愕然。

他剛剛只是求天子為他做主。

這也算是許愿嗎？！

不等他再說什麼，謝折已經離開。

謝拾安目睹了這場鬧劇，忍不住低聲罵道：“真不是個東西！二哥，你在京城的時候，肯定盡了委屈！”

謝厭臣替他理了理吊著傷手臂的紗布，“寄人籬下，若說不委屈，那怎麼可能呢？同為質子，我很能理解季世子的心。大哥、寧寧，我過去看看他的傷。”

聞星落咬了一小口烤鹿，卻嘗不出什麼滋味。

跟著謝觀瀾返回篝火邊時，余忽然瞥見裴凜帶著聞月引，正鬼鬼祟祟地穿過夜。

這兩人居然當真混到一起去了。

“在看什麼？”謝觀瀾問。

“沒什麼……”聞星落不想拿魏國的事煩他，只沖他彎起眉眼，“烤鹿很好吃。”

春夜里清風微涼，挾裹著山脈里的草木氣息。

謝觀瀾替捋了捋額前發，“寧寧想吃多串，我都樂意烤給你吃。”

“謝謝長兄——”

聞星落頓了頓，忽然覺得確實應當換個稱呼。

“世子爺”有些見外，“子衡哥哥”又有些麻。

慢慢咽下最后一片烤鹿，悄悄拿小手指勾了勾謝觀瀾的尾指，“往后，我可以稱呼你子衡嗎？”

希和謝觀瀾更像是同輩人。

不至于顯得太小。

謝觀瀾著尾指的輕，道：“可以。”

聞星落試探，“子衡？”

謝觀瀾薄彎起，低低“嗯”了一聲。

謝拾安跟在旁邊，白眼幾乎要翻到天上，酸溜溜道：“子衡啊，你倆別磨唧了，趕回篝火邊吧，我要吃炙烤鹽兔！”

謝觀瀾幽幽瞥他一眼。

聞星落輕笑，隔著謝觀瀾探頭去看謝拾安，“這是我才能的稱呼，四哥哥不可以！”

“大哥，我真的不能嗎？”

謝觀瀾似笑非笑，“你覺得呢？”

謝拾安輕咳一聲，“我覺得確實不能。”

星流浮轉，營地的篝火燒到了半夜。

眾人載歌載舞，極盡歡娛。

因為謝拾安手臂傷，謝觀瀾怕他玩久了耽誤養傷，便拎著他先回去休息。

聞星落也回到自己的營帳。

看了看，聞月引還沒回來。

眼前浮現出謝拾安的傷，突然套上聞月引的裳，又將妝容改聞月引喜歡的濃艷風格，才重又離開營帳。

借著夜的遮掩，藏在樹后，安靜地注視不遠。

那些皇子公主燃了一堆篝火，以謝緗和謝明瑞為首，一邊烤著一邊說說笑笑。

的指甲掐進了樹皮。

這對姐弟先是篡改的紙條，妄圖在春日宴上辱。

后又安排兇，險些害了四哥哥的命。

聞星落自問從不是以德報怨的人，這筆債，今夜就想討回來。

瞧見有小宮捧著酒水經過，走過去攔住，溫聲道：“我是聞家大小姐聞月引，勞煩你替我悄悄轉告九皇子，我知道穆知秋在鎮北王府經歷的一切，也知道誰是害死的兇手。如果他想聽，就來樹林里找我。”

目送小宮走到篝火邊，附在謝明瑞耳畔低語了幾句。

謝明瑞果然臉劇變，很快起朝樹林走來。

樹林深。

一束月溫傾瀉，將聞星落籠罩其中。

謝明瑞盯著的背影，命令道：“把你知道的與知秋有關的一切，全部告訴我！我會賞賜你金銀珠寶，榮華富貴！”

聞星落轉看他。

年的皇子生得面如秋月，他含著金湯匙出，明明視人命如草芥，卻偏偏對一個蛇蝎人了真。

道：“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九殿下明知穆小姐喜歡權勢，一生所求不過是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你既然喜歡，為何又不肯為爭太子之位呢？反倒得遠赴西南，試圖通過謝觀瀾來達所愿。”

謝明瑞皺眉，“我喜歡，但并不代表我能為了，與我皇兄生死相爭。盡管我的皇兄染怪病并不完，但他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哥哥，我永遠不會背棄我的哥哥！”

年意氣。

與張貴妃的唯利是圖截然不同。

聞星落點點頭，“原來如此。”

“現在可以告訴我，知秋究竟是怎麼死的了吧？！”

“穆小姐作惡多端，被謝觀瀾在鎮北王府。后來，算是間接由聞星落殺死的吧。一劍穿心而亡，應當沒什麼痛苦。不過死的時候孤零零的，凄涼。”

輕描淡寫。

落在謝明瑞耳朵里，卻猶如驚雷。

他攥雙拳，一雙眼逐漸猩紅，“知秋……”

聞星落一步步接近他，“失去摯，是很痛苦的事。我很能理解殿下的心，因為今日，我也險些失去了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