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恨我也好，恨比長久……

慈恩寺, 趙明斐與江念棠跪在佛前，乍一看兩人都十分虔誠，與其他香客無異。

然而趙明斐心一片冷漠, 他從不信神佛之說，只信自己。

江念棠懇請佛祖保佑，顧焱能夠早日死心離開皇宮, 趙明斐不要發現他的份，還有孩子……趙明斐趕找其他人生孩子，別在上浪費時間。

因為所求甚多, 等睜眼時，趙明斐目深邃地盯視著自己。

江念棠沒由來地心口一跳，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有沒有看出異常。

趙明斐忽視驚疑心虛的表，溫聲問：“念念有什麽願, 不如跟我說說。”

江念棠哪敢告訴他, 訕笑道：“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趙明斐好整以暇：“說出來才靈驗，或許我能幫你實現。”他話音一轉：“還是……念念的願難以啓齒。”

江念棠佯裝害地低下頭。

趙明斐見狀也不再追問，拉起的手往外走。

冬日的慈恩寺一片白茫茫, 青瓦飛檐下墜了細不一的冰淩，臺階兩旁鋪滿松的雪花, 遠蒼松皚皚，山巒蒙蒙。

雪還在下。

兩人并肩而行, 趙明斐一手持傘, 一手扣住江念棠五指, 有意無意帶往後山去。

江念棠目警惕：“我們不早點回去嗎？”

趙明斐手裏的傘微微傾斜，擋住隨風飄進來的雪，淡淡道：“不急, 既然都出來了，不妨散散心再回去。”

因為下著大雪，走了大半天都沒看見一個人，兩人被漫天大雪包圍著，好似天地間只剩下他們。

江念棠越走越心驚，悉的道路，道路兩旁的風景頃刻間喚起藏在心底的回憶。

雪越下越大，到最後幾乎寸步難行。

趙明斐停在一間茅草房面前，作勢要打開。

“等等！”江念棠忙不疊阻攔他，語氣急切：“我們擅闖是不是不太好。”

趙明斐眉頭一挑，似笑非笑看著江念棠。

“我的意思是……萬一裏面有人在休息，會打擾他。”聲音逐漸減小，消失在冰雪呼嘯間。

趙明斐象征地敲了敲門，在沒有得到回應後直接推開。

江念棠在看見房前悉的海棠樹時，腳就像生了一樣，無法挪一步。

這是顧焱借住在慈恩寺的屋子，因為他不是正式弟子，不能住在寺的僧房裏，收養他的老師傅便將後山的茅屋打掃出來給他住。

他們從前經常在這見面，看過日落，聽過春雨，聞過花香。

門前栽種海棠樹的位置原本是空的，顧焱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株苗，最初種下的時候只到他的腰側，三指細。

在主人悉心的照料下，海棠苗積年累月的生長，如今已亭亭蓋矣，厚重的積雪也遮不住它來年的芳華。

江念棠記得它開花的時候不勝收，在屋裏任何一個角落往外看，都能窺見滿樹的花，嗅到清甜的香氣。

顧焱會摘下最好看的一朵，送給。

江念棠眼眶裏全是熱熱的，很快又被寒冷的風凍冰，拼命抑制心底奔湧的記憶，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原地。

過去了，他們早就回不到從前。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趙明斐往前走了一步，察覺江念棠沒，加大手裏的力道。

江念棠被僵地、強迫地扯進去。

再看見悉的擺設，眼底凝結的淚開始融化，視線模糊，整個人如置夢境中一般恍惚迷離。

自顧焱出事的消息傳來，再沒有來過慈恩寺，走進這間屋子。

不敢來，害怕面對過去的一切。

江念棠最初想著只要不來確認，顧焱好像就會永遠在這裏等。

而現在不能來，是沒有勇氣靠近遙遠的曾經，曾經的好，好的未來。

畢竟他們早已經沒有未來，只有不堪，只有別離。

江念棠的思緒完全游離在外，等屋裏燃起炭時才如夢初醒般眨了眨眼。

“怎麽生火了？”完全忽略在偏僻無人的屋子裏有銀炭的不合理之。

趙明斐的目掠過慘白的臉，泛紅的眼，不鹹不淡道：“天冷，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停，先在這裏躲一會兒。”

為什麽偏偏要選這裏。

為什麽偏偏是和趙明斐在這裏。

江念棠恨不得拔就跑，寧可冒雪回宮，也不想在待著屋子裏，更不想和趙明斐一起在顧焱的屋子裏。

張想說什麽，最後卻一個字也沒說。

江念棠默默找了一個臨窗的角落坐下，離趙明斐 遠遠的，背對他往外看。

屋子已經很久沒住過人，糊窗的油紙被時間消磨，風吹雨打，破了許多大小不一的。

冷風從隙中灌進來，的臉被吹得發僵，心也同樣冷。

江念棠出神地著窗外海棠樹的一截枯枝，沒注意趙明斐晦暗不明的目。

屋靜謐得可怕。

“你在發抖，過來烤火。”趙明斐悄無聲息走到江念棠邊，他的手強勢住雙肩，迫使回神。

江念棠仰頭看向趙明斐。

他的臉逆著，藏在影裏，看不清表。

沒由來一陣心慌。

“好，我馬上過去。”江念棠想要起，卻被牢牢釘在原地，趙明斐的手得彈不得，心更加驚惶不安。

趙明斐心細如塵，不該在他面前自陣腳，引起他的懷疑。

江念棠及時補救，擡起抖的手覆住趙明斐的手背，出一個比哭還難的笑：“明斐，你的手好涼，我們一起去火爐邊暖暖好不好。”

趙明斐抿了抿角，松開手裏的力道。

江念棠還以為逃過一劫，下一瞬，被打橫抱起，懸空。

兩人之間的距離陡然拉近，江念棠猝不及防對上他的眼睛。

趙明斐一不地凝視，目漸漸深沉，散發著迫人的戾氣。

江念棠心底發怵，清楚自己剛才的表現有多不對勁，但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這間屋子在心裏是一特別的存在，見證過他們所有的過往與。

江念棠猝然對他的唯我獨尊生出一恨意。

趙明斐不請自，強行闖進來，霸占屬于顧焱的地方，簡直是個強盜。

心裏不滿，面上不免在不經意間流出三分厭惡。

趙明斐原本就因為江念棠對這展出異樣的愫而心生怒意。

他冷眼觀察了很久，想從臉上找到一對和顧焱過去的釋然與放手，卻只看見眼底小心翼翼流的懷念和不舍。

趙明斐的瞳仁幾乎要被怒火一條豎線。

當著他的面就敢懷念舊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又是如何對顧焱日日牽腸掛肚，魂牽夢縈。

僅是想想，他渾沸騰的就能活活燒死。

故而在瞥見江念棠憎恨的眼神時，他腦袋中那名為理智的線翁的一聲炸了。

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份。

是他的妻。

趙明斐膛劇烈起伏，似有什麽東西擰著，扭著，迫切需要發洩出來。

他看著江念棠冷淡疏離又驚懼難安的面容，勾起一個冷笑。

沒關系，他會讓清楚的。

他調轉腳步走到牆角床榻，將懷裏的人放上去，手向頸間的鬥篷細帶。

江念棠意識到他要做什麽，臉上盡失，哆嗦著掙紮，雙手拍打他，雙腳踢開他。

“不、不要再這裏。”倉皇逃竄，極力躲避趙明斐的魔掌。

然而弱小的力量與趙明斐相比宛如蛋石頭，不消幾個來回，江念棠就被捉到他下。

“你躲什麽？”趙明斐屈膝榻，雙臂如鐵鉗一般困住江念棠腰兩側，牢牢把人釘在灰褐臥單上。

他聲音含著笑，眸卻凝著冰。

江念棠仰面掃視悉的環境，又驚恐，又難堪地懇求他：“我們回去好不好。明斐，我們回去，回去……”

一聲聲喚著他的名字，企圖讓他心。

江念棠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這裏不行！

完全不能接在這間屋子，這張床榻上和趙明斐做這種事。

這承載了與顧焱最好的過去，像一塊瑰寶，是擁有過最好的東西。

不想，也不允許被人毀掉。

“求你，明斐……”江念棠咬牙用盡全的力氣，試圖掙他的桎梏，“明斐，明斐，不要……回宮，回宮你想怎麽樣都可以，不要在這裏好不好……”

越是懇求，越是激發趙明斐心底的暴。

他彎著眼睛，邊漾開殘忍的笑：“不好，我現在就想要。”

不顧江念棠驚慌失措的哀求，趙明斐毫不留一點一點滲。

“啊！”

江念棠崩潰地哭出聲，尖著，嘶吼著，也不管會不會有人聽見，但即便哭得嗓子啞了也沒有讓趙明斐有毫心。

他怎麽可能心。

江念棠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劇烈掙紮過，驚恐排斥的眼神，聲嘶力竭的哭喊，無一不再告訴他，自己是個不歡迎的第三者。

嫌惡他，抗拒他，不願意他一一毫，也不允許他好的過去。

和顧焱的過去。

意識到這一點，趙明斐雙目似有湧。

好啊，好得很。

他倒要看看，他能不能闖進去。

風雪肆，將院外的海棠枝幹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似乎再多一點積雪，就會將它垮，斷。

江念棠的反抗在趙明斐的強勢下分崩離析，一潰千裏，到最後不得不放棄抵抗，被迫完全接納他。

雙手捂住眼睛，掩面而泣，不願接躺在顧焱的床榻上，被另一個男人占有的事實。

江念棠一團，哭得整個人都在戰栗，嚨裏發出模糊不清的音：“我恨你。”

趙明斐一，臉沉如水。

他拉開兩只被勒出紅痕的細腕，迫江念棠出淚流滿面的臉。

“恨我也好，恨比長久。”

趙明斐不允許閉眼承/歡，厲聲命令睜開眼睛。

他要讓看清楚，看明白，的喜怒哀樂究竟被誰掌控。

江念棠哭得嗚嗚咽咽，不肯面對現實，但終究抵不過他的心狠手辣，疼痛讓不得不睜開通紅的雙眸。

趙明斐的嗓音夾雜著偏執狠厲的味道，“你該再恨我一點。”

他再一次肆無忌憚地對攻略城池，手段既狠且重，務必讓江念棠忘不了今日今時。

等到一切結束，江念棠已經昏死過去。

既有累的，又有驚嚇的。

趙明斐替穿好衫，裹了大氅抱在懷裏，大步踏出屋子，徒留滿床狼藉。

“燒了它。”

趙明斐對著空氣淡淡吩咐了一句。

熊熊烈火憑空而起，燒退周圍三尺白雪。

*

顧焱失魂落魄往回走，像個游魂一樣穿梭在西巷口的林裏。

手裏的劍抖著，囂著要出鞘，要飲。

他全都在發抖，忽然腳步一頓，拔出劍狠狠地劈向右側的樹。

碗口的樹幹被攔腰砍斷，頂端的樹杈落地時激起巨大的轟鳴。

這聲音好像刺激到了他，顧焱發瘋似的劈砍周圍的樹，砍得那樣狠，那樣用力，一棵又一棵被砍斷，就好像在砍誰的脖子。

耳邊回響著剛從宮口中聽到的話，每一個字都如巨雷般劈在他上，如鋼針般進他的心口。

整夜的哭聲，渾的傷痕。

他不敢想象念念到底遭了什麽可怕的事。

等到力氣終于用完，他崩潰地躺在殘枝枯葉中，大雪掩埋住他半個子。

顧焱失聲痛哭，哭得全都在發抖，像困一般在咆哮。

他真沒用，到現在才發現這些事，念念的苦。

夜寒涼，北鬥七星指著未知的遠方。

顧焱的淚凝冰珠，他艱難支起被凍僵麻木的子，目決然。

他要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