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看看,是他嗎?”……
嚴珩一其實在江府的口供中已經得知江念棠會在每月初一前往慈恩寺燒香祈福, 他之前也派人去調查過,沒有可疑之。
慈恩寺是皇家用祭祀祈福的地方,原本不對外開放, 主要用于重大節日或慶典。
而大虞某一任帝王為了嘉獎朝臣,以示天恩,特地開恩寺廟每月初一接待員家眷的香客, 每月十五接待男香客,從無例外。
除開這兩個宜祭拜的吉日,又允許餘下的日子可供普通老百姓廟祭拜。
因此初一這日, 去慈恩寺上香又被稱為京中眷的約定俗的小聚之日,各家互換消息,夫人們相看親家皆在此進行。
是以當他接到趙明斐讓他重新查探慈恩寺這條命令時, 覺得有些奇怪,不過既然是聖旨, 他照做就是。
真是大一級死人。
慈恩寺不是尋常之地, 乃大虞最為神聖的佛門之地,每年從各地趕來朝聖叩首之人絡繹不絕,不能用嚴刑審問那一套。
陛下的意思也是先禮後兵, 找到可疑之人再抓起來。
嚴珩一天蒙蒙亮就起洗漱,迎著第一縷初往寺廟方向騎馬而去。
山間雲霧繚繞, 他裏懶散地叼著個茅草,睡眼惺忪地來到山門口。
青豆石砌的三扇門古樸莊嚴, 巍峨肅穆。
此時太才剛剛升起不久, 寺廟大門前門可羅雀, 看不見一個人影。
嚴珩一下馬,從中間的最高的大門,打算先去找主持問問。
剛去尋人, 在右側殿門口看見一個孤零零的人影,定睛一看還是個人。
“顧焱,這麽巧,你怎麽在這裏。”
嚴珩一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他,高興地眼睛都睜開了。
“侯爺怎麽也來了。”顧焱愣了下,迎上去打招呼。
“唉……”嚴珩一眉弄眼的,“還不是那件事。”
顧焱眼眸微怔,垂眸掩蓋住眸底閃過的:“可是我的調查有疏之。”
之前嚴珩一拜托的來慈恩寺調查的人就是顧焱,他知道顧焱曾經在這做過一段時間的俗家弟子,想著人好辦事,便將差事給了他。
“我當然相信你辦事的能力。”嚴珩一苦連天:“還不是有人胡說八道,害得我一大清早跑一趟。”
皇後從前跟在江盈丹邊伺候多年,是嚴珩一重點審問的對象,裏有用的消息早被他套空。現在忽然咬死那人一定在慈恩寺,他覺得江盈丹定是在陛下的雷霆刑訊下隨口胡謅的。
顧焱哦了聲,沒有繼續問下去,他認真道:“若是侯爺有差遣,只管吩咐我。”
嚴珩一地拍了拍他的肩,“好兄弟,不過……你為什麽這麽早出現在這裏。”
他是最早出城的一批人,一路上馬不停蹄趕到慈恩寺,看顧焱的樣子比他還早到。
顧焱直視嚴珩一的眼睛,神自然:“我昨夜宿在寺裏。”
嚴珩一點點頭,又問:“你來做什麽?”
他雖是笑著,但語氣中帶了些審問的意味。
昨天是初一,按道理寺廟不接待男客,顧焱為什麽能夠進慈恩寺。
“昨日是母親忌日,我來寺廟裏替祈福。”顧焱像是沒察覺到嚴珩一眼裏的審視,笑呵呵道:“幸好我與看門的師傅有幾分識,死皮賴臉求他在黃昏時通融幾分,這才在眷們都離開後被放進來。”
嚴珩一嗯了聲,轉而戲謔地問:“你的親事如何,需要我我娘幫你說嗎?”
顧焱父母皆亡,自己又沒有兄弟姐妹,說親這事兒也沒人持。
嚴珩一喜歡顧焱這個人,願意在能力範圍提供幫助。
顧焱笑著謝過:“那好,我求之不得。”
兩人又打趣幾句,嚴珩一看見主持披著紅金紋袈裟走出來,趕丟下顧焱跑過去,回頭丟下一句話:“等會一起回去,我請你喝酒。”
顧焱笑著說好。
等看不見嚴珩一的影後,他臉上的笑容驟然淡了下來。
另一邊嚴珩一找到香客們捐香油錢的記錄簿,一頁一頁翻看起來。
顧焱悄悄到回字紋窗欞邊,掩住形監視嚴珩一的一舉一,他眉頭皺,屏氣凝息,生怕驚到裏面的人。
好險,幸虧他提前一步理掉線索。
顧焱了口的紙質塊,悄無聲息離開。
他已經從江落梅口中得知一切,念念是替江盈丹嫁給當時被圈在西巷口的陛下。
顧焱後悔死了,狠狠給自己扇了兩掌。
他恨自己為什麽不早點趕回來,又心疼江念棠在那樣危險的況下嫁過去。
一定了很多委屈,吃了很多苦。
他消沉了數日,每天醒來都希這是一場夢,但每次在面對淪為階下囚的江家人時又清楚地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沒人知道,顧焱每次在審問江家人時強裝無事說出那句“皇後娘娘與哪家郎君有過集時”的心酸苦痛。
他曾經最盼的,就是能和念念明正大地牽手走在路上,親昵的說話,幸福的相擁。
如果沒有跟嚴珩一去黎城,而是留在了京城,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顧焱甚至後悔選擇習武這條路,他手中的劍保護了許多人,卻保護不了最想保護的人。
每每夜深人靜,他獨自坐在裝扮一新的二進小院正堂門檻上,呆呆盯著院外新移栽的兩棵禿禿的海棠樹。
一坐就是一整夜。
它們一邊一棵對稱種下,店家說左邊的是垂海棠,花期三月到四月,右邊的是西府海棠,花期四月到五月。
種下不同的兩棵海棠樹,整個春季都能聞見花香。
顧焱興高采烈地買下,期待念念能擁有一整個花開的春日。
他傷心,悔恨,痛苦,但比起沉溺于傷,更重要的是保護。
這是顧焱能為他的念念唯一做的事。
即便代價是他親手抹去兩人所有過往的痕跡
*
江念棠連日用上好的百年老參補子,清醒的時候越來越長。
往日起直接到午膳,吃過後又沉沉睡去,再醒來時又到黃昏,趙明斐來用晚膳的時辰,周而複始,幾乎失去了對日子的知。
今日用過午膳後一點困意也沒有,便去書房打發時。
右想悉心地在梨花木座椅上放了兩個枕,一個墊在下面,一個放在椅背上。
江念棠讓右想自個兒忙去,木鳶進來伺候。
木鳶低眉斂氣走進來向請安,然後就站在牆角低頭沉默著,苦大仇深的模樣與之前的活潑爛漫判若兩人。
江念棠想著怕是被趙明斐嚇著了,也不開口,自顧自地畫畫。
等畫好了新的風箏樣式,招手讓木鳶來看。
木鳶先是拘謹走過來,待江念棠說了兩句後又恢複嘰嘰喳喳的本。
木鳶問:“皇後娘娘畫的是什麽呀?”
江念棠道:“是燕子。”
木鳶奇怪,怎麽和小時候見的不太一樣,“怎麽這麽胖……”
江念棠噗嗤一笑:“這燕,代表的是年男子。這是瘦燕,年輕的郎最也是最常見的樣式。”
扯出一旁在最下面的紙鳶放到木鳶面前。
這只燕子翅窄頸細、燕尾長、
“對,就是這個!”木鳶笑起來時會出八顆大白牙,看著就讓人高興。
江念棠跟著笑,遞給木鳶:“喜歡就送給你。”
木鳶哪裏敢要,連連擺手。
江念棠溫又堅定地推過去。
杏眸彎彎,黑得發亮的眼眸覆上一層盈盈水,似藏著漫天星河月,人迷醉。
木鳶看著的眼睛,手裏推拒的力度慢慢變小。
嘩啦一聲,門口的珠簾被一只大掌掀起,趙明斐的臉出現在眼前,兩人俱是一驚。
歡快的氛圍在瞬間變得沉抑。
江念棠率先反應過來了聲陛下,又用手肘推了推呆若木的木鳶。
們之間的小作看得趙明斐眉頭微擰。
“陛下聖安。”木鳶僵著跪下。
本來紙鳶已經被塞到木鳶手裏,到驚嚇手一抖,畫紙飛了出去,剛好落到趙明斐腳邊。
他彎下腰撿起來,繞過背脊發的宮婢,踱步到江念棠面前,掃了眼桌面,溫笑道:“今個兒怎麽想起來作畫。”
江念棠彎起來的眸子漸漸放平,隨著趙明斐的靠近變僵,說話的語氣也很僵:“隨便畫畫。”
趙明斐像是沒察覺出的不自在,將手裏的畫放在桌案上,笑意更甚:“朕恰好今日無事,不如再教皇後畫些別的。”
江念棠一點也不想跟他呆在一起,拒絕的話剛要說出口,對上趙明斐眸沉沉的雙眼。
他的角輕揚,眼角卻淩厲攝人。
“謝陛下賜教。”
教畫畫總比幹別的什麽事要強。
江念棠重新在桌上鋪好宣紙,讓開位置,垂眸站在桌檐最外側。
趙明斐無聲地看了一眼,走到桌前,提筆蘸,揮毫潑墨,不到一炷香便勾勒出一座殿宇。
朱牆金瓦坐落于青山翠谷,山門三門并應,中間大,左右兩側對稱小一圈,象征三門解,分別為空門,無相門,無作門。
門口擺著一對左雄右雌的石獅子,雄獅張口踩住石繡球,威嚴尊貴,雌獅閉口育稚,慈仁善。
江念棠原本正在走神,偶然瞥見畫中之景,的瞳孔遽然收,目不轉睛盯著他的筆尖。
等到趙明斐以金筆在廟宇牌匾上寫下“慈恩寺”三個字時,江念棠兩眼一黑,還未完全緩過酸疼勁兒的腰差點下去。
的手扶上桌檐,極力穩住搖搖墜的形。
趙明斐放下筆,笑看向:“皇後可知這是何?”
江念棠艱地了嚨,細弱蚊蠅道:“知道。”
趙明斐捉住的細腕,拉至自己前,左右手撐在腰側兩邊的書案上,將人困在懷中。
“皇後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看不見趙明斐的表,江念棠心神大,心裏沒底他到底知道多,強撐著一口氣,僵視前方的畫作,咬牙道:“沒有。”
趙明斐輕笑一聲,俯靠近的右肩。
炙熱的鼻息欺近煞白的臉頰,激起一陣令人膽寒的涼風。
江念棠後背的冷汗刷地覆上一層冷汗。
一定要冷靜。
他若是已經查到顧焱,今日斷不會還來試探。
江念棠腦中飛速過了一遍有可能被發現的破綻,帶著僥幸心理死不承認。
趙明斐沒再問,而是將畫好的寺廟掀在一旁,從旁拉出新的紙放在兩人前,又往手裏塞進一支筆。
寬厚的大掌握住的手,開始在紙上行筆。
江念棠的五指僵得不樣,抗拒被他牽著鼻子走,然而實在是拗不過趙明斐的力氣,手不得不屈從于他的意志。
“看看,是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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