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盤落地的響音，在寂靜的齋飯大廳格外響亮。

足以吸引所有人的視線，匯聚到鶴硯禮上。

桑淵和葉芒，并不知道蘇跳江自殺的事，只知道鶴硯禮母親早逝，他們不認識蘇，但他們認識，打粥的塵清師太。

看鶴硯禮面蒼白的緒反應，桑淵葉芒對視一眼，便清楚，他們婿，跟塵清師太有淵源。

塵清師太面容溫婉嫻靜，帶發修行，吃齋念佛，歲月沒有在臉上留下風霜蹉跎的痕跡，皮白皙細膩，只一雙杏眼添了幾條細小的紋，帶著陌生和關心，向手打翻餐盤的鶴硯禮。

一開口，連聲音都仿佛穿梭時空的悉，讓回過神的鶴硯禮，眼圈深紅。

“沒事吧施主。”

鶴硯禮嚨，垂下眼，強行冷靜，“沒事。”

桑酒手握住鶴硯禮冰冷的長指，安他。

從蘇的眼神，反應中看，已經完完全全不記得鶴硯禮。

“寶寶，我們先吃飯，等會兒我們去見方丈。”

鶴硯禮握桑酒的手指，不想擔心，“好。”

~

這頓齋飯，鶴硯禮沒吃幾口。

蘇的‘死而復生’，太過突然的重逢相見，讓鶴硯禮心神震撼到混。

他有太多疑，太多謎團，強行下的緒，在腔灼燒翻涌，難以平靜。

中途，葉芒桑酒一起去洗手間。

找機會問了，鶴硯禮跟塵清師太，是怎麼一回事。

桑酒如實告知葉芒，塵清師太，是鶴硯禮的母親蘇。

葉芒聽完后，一顆心臟酸的厲害，很同蘇的遭遇，也心疼鶴硯禮，“塵清師太，在棲凈寺很多年了。你大概四五歲的時候，我們來寺里吃齋祈福，你和燼兒在寺里玩捉迷藏，迷路了，還是塵清師太，牽著你的手，把你送回來的。”

桑酒心尖一跳。

總算明白了，和三哥對蘇似曾見過的悉，從何而來。

原來，很小的時候，就牽過蘇的手。

跟鶴硯禮之間，冥冥之中，似乎早就注定了相的緣分。

葉芒也有同。

在此刻，忽然頓悟了，老方丈講過的‘桑家與佛有緣’的這句話。

~

老方丈誦經完畢，見了桑淵等人。

故人相見，一番敘舊后，他特意留下鶴硯禮，單獨談話。

老方丈眉胡須發白，面容慈悲活佛相，似乎已是佛法高深，悉一切的仙人，“鶴施主，你親緣羈絆已解，才能在釋懷下重逢故人。如有疑問，盡可暢所言。”

鶴硯禮神沉靜，“我想知道，我母親……塵清師太，是不是沒了之前的記憶？”

老方丈點頭，手指捻著菩提佛珠，低聲念了句阿彌陀佛。

他講起，許多年前，下山義法布施，在一江邊河流的下游，發現了，跳江自殺陷昏迷的蘇，命不該絕，在如此淵深湍急的江水中，被沖到淺灘下游，奄奄一息的瘦弱，被一塊大石頭攔住，于是，他救下蘇。

蘇蘇醒后，因為巨大的神刺激和江水浪的沖擊，也被救一命的大石頭磕到頭部，失去所有記憶。

老方丈讓蘇了一簽。

心純善，與佛有緣。

忘記的那些塵世恩怨，是佛祖賜予重生的第一步，如若借助外力，強行讓恢復記憶，只會徒增痛苦，自殺重演。

老方丈便帶著空白記憶的蘇，回了棲凈寺。

賜法號——塵清。

紅塵恩怨，清空斬凈。

鶴硯禮冷白的長指微蜷，他坐在木雕椅的背脊繃直，聽得心臟揪，又為蘇失去記憶而慶幸。

忘記那些鶴家人傷害的事，才能平平安安，清靜自在的活塵清師太。

他對蘇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蘇因為鶴堯年出軌，黯然哭紅的雙眼，年的他，眼睜睜看著母親傷心，痛苦，崩潰，郁郁寡歡。

哪怕是，他見蘇的最后一面，也是母親眼含淚水，讓他照顧好妹妹。

一晃十幾載。

今天他在齋飯廳，遇見母親，塵清師太，一雙眼睛平靜溫，有亮，生命力，這些年過得很好。

“謝謝方丈。”

離開前，鶴硯禮起走到團前，彎膝跪下，對著金尊佛像，磕了三個頭。

~

等在外面的桑淵，得知塵清師太，是鶴硯禮跳江失蹤的母親時。

他瞬間對鶴硯禮疚不已，反思自己，真不是個東西。

他拉起葉芒的手，按在口，鄭重保證，“老婆，丑小鴨太可憐了，你以后給他烤小蛋糕，我再也不瞪他，不搶他的了。”

葉芒：“……”鬼信。

桑酒：“……”鬼信。

昨天晚上，還在因為葉芒給鶴硯禮夾菜，沒有給他夾菜，而在飯桌上醋河豚的桑淵，這種不再拈酸吃醋的鬼話，沒有一信服力。

桑淵特別喜歡單方面跟鶴硯禮小學式的攀比雄競。

他可以肆意‘欺負’鶴硯禮。

但，三個漂流瓶子，要是敢兌鶴硯禮，桑淵第一個跳出來發飆，主打一碗水，全給鶴硯禮，讓三個漂流瓶子死。

丑小鴨只有他能兌，他能欺負。

葉芒疼，桑淵護，鶴硯禮是當之無愧的桑家團寵。

三個漂流瓶子酸溜溜的戲稱——鶴硯禮才是桑家嫡長子。

~

離開棲凈寺。

桑酒陪著鶴硯禮，去往江南蘇宅。

鶴硯禮把蘇還活著的消息，當面親口告訴蘇老太太。

蘇老太太激欣喜的淚流滿面。

蘇還活著。

兒還活著。

這些年苦苦支撐熬過來，沒有白熬。

蘇老太太痛哭過后，用手帕著眼淚，蒼老糙的手指一直抖，頻頻點頭，哽咽著笑，“忘了好，忘了好，只要兒平安快樂的活著，是誰，記不記得我們，都不重要。”

不和蘇相認，是鶴硯禮跟蘇老太太不謀而合的默契決定。

他們不要一個擁有完整記憶，卻痛苦抑郁的蘇。

他們只要蘇隨心自在，無憂無慮的活著，在佛門清凈地，歲歲平安。

~

半月后。

十幾年沒出過江南的蘇老太太，跟暫停工作回國的鶴瀾音，蒼槐，一同前往棲凈寺，拜佛祈福。

鶴硯禮和桑酒等在棲凈寺外面。

他們前段時間剛來過，怕蘇起疑，便不陪著蘇老太太進去，有鶴瀾音在，鶴硯禮提前跟老方丈商榷好，讓塵清師太，接待蘇老太太。

此時，桑酒抱著之前買給蘇老太太的小比熊狗狗，在寺廟外，挑了一個可以曬到冬日太的石凳，坐下，低頭和上的棉花糖玩兒。

坐下前，鶴硯禮掉了大外套，墊在冷的石凳上。

七位數的大，鶴硯禮還嫌讓桑酒坐著不夠。

他坐在桑酒旁。

側眸看著桑酒，逗著型比剛買的時候大一號的小比熊玩兒。

長大的小比熊更像一朵蓬松的棉花糖了，會討桑酒歡心的狗。

如果不是在寺廟外面，佛門凈地，鶴硯禮早就把小比熊的狗鏈子拴到一旁的樹上，將桑酒抱到他上坐著，摟著。

“桑桑，你別和它玩了，你看看我。”

不過五分鐘。

鶴硯禮醋味洶涌。

桑酒指尖擼的作停止，看向側穿著黑高領的鶴硯禮，視線相撞，一方深邃熾熱，一方溫含笑。

輕聲調戲，“看你干嘛，清心寡之地，不能接吻。”

鶴硯禮順勢拉過桑酒搭在小比熊腦袋上的手，有點涼，他溫熱干燥的掌心著指尖，握住，給暖手。

“那你也不能一直和狗玩，不理我，冷落我。”

剛剛在上山纜車里，被鶴硯禮纏著熱吻，現在還舌泛疼的桑酒：“……”

沉默一瞬后。

桑酒果斷把棉花糖，抱到鶴硯禮上。

又側頭在他俊臉上，快速的蜻蜓點水般親了一下，堅決不背‘不理他’‘冷落他’的，床上加碼鍋。

現在不哄。

晚上腰哄。

“滿意了嗎寶寶。”

近一年被團寵的鶴硯禮，不止學會表達自我，敞開心扉，還恃寵逞兇，得寸進尺。

鶴硯禮眼尾浸笑，“嗯。”

小比熊很快從鶴硯禮上跳下來，在地上玩。

鶴硯禮把繩子稍微放長了一點，讓小比熊的活空間大些，他一手攥纏著繩子，另一只手和桑酒十指扣。

桑酒頰邊酒窩漾，微垂著纖長卷翹的睫，看小狗棉花糖刨著一顆小石子玩。

跟鶴硯禮已經約定好，以后，每年的每一個月，都出兩天空閑，來棲凈寺吃齋祈福，遠遠的看蘇。

“鶴硯禮，再過幾天就是春節了，我們帶著外婆，再回江北接上封叔，一起在崖域島嶼過新年，好不好？”

崖域島嶼一年四季溫暖如春，很適合老人避寒居住。

蘇老太太難得離開江南，又春節在即，桑酒想多留外婆幾天，讓外婆過一個熱熱鬧鬧的新年。

鶴硯禮薄勾笑，扮乖，“好。我全聽桑桑老婆的。”

桑淵和葉芒，還有桑酌桑辭桑燼，都是很好很好的家人，他們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待他好，讓他丟掉年烙印在骨子里的臟卑，和不配得。

現在的鶴硯禮，完全把崖域島嶼，當和北郊別墅一樣的家。

不用顧慮諸多，不用拘謹，輕松自得。

崖域島嶼，是他鶴硯禮的家。

~

轉眼，春節除夕當天。

也是桑酒跟鶴硯禮，婚后過得第一個春節。

鮮花綠植簇擁的崖域島嶼，熱鬧非凡，就連蔣乘和宋蘭亭，也和封叔一起打包，來島嶼歡慶過年。

一大清早，男人們就開始在廚房忙碌。

準備食材，洗水果，備菜，各自分工，籌備年夜飯。

以至于，廚房里個個都是寬肩窄腰大長，平均高185，俊朗多金，極生活氣息人夫的男，形一道養眼的風景線。

桑酒在中午時，接到左柚的拜年電話。

并且匯報了，和秦煜這對半斤八兩的渣男海后，決定試著往一下。昨天，接了秦煜死纏爛打的告白。

桑酒紅勾笑，猜到秦煜能打左柚的告白方式，一定是手里拿著秦氏份的轉讓協議書，自帶為左柚賦能的聚寶盆。

“恭喜柚子，人財兼收。”

左柚大笑，“這才是資本家，總裁，該談的利益！這些手段用在秦狗上，真是爽死了！”

話剛說完，后便響起一道慵懶戲謔的嗓音，“我讓左總爽死了？嘖，我就說，左總不圖我的份，主要圖我大……唔！”

左柚急忙轉捂住秦煜的賤，“桑桑我先掛了，新年快樂！”

桑酒笑著摁滅手機。

正準備回熱鬧溫馨的客廳，手機響了一下。

鶴硯禮的微信消息彈了出來——

禮禮老公：【桑桑，去花園，想親你。】

這幾天家里員太多，上樓回房間，又太顯眼，桑酒跟鶴硯禮都是微信聯絡出去接吻，親親抱抱一會兒。

但。

其他人，也是這樣想的。

前天，桑酒跟鶴硯禮，在長廊的拐角，撞見桑淵摟著葉芒接吻，兩人立刻紅著耳開溜，換了一個地方親。

昨天，桑酒跟鶴硯禮，在可以遮擋人影的薔薇花架旁，撞見蒼槐把鶴瀾音吻得缺氧流眼淚，鶴硯禮面驟沉，是被桑酒哄著強行拉走。

結果就是，哄鶴硯禮哄到瓣紅腫，口腔里的每一塊，都泛著刺刺麻麻的疼。

今天，桑酒拒絕鶴硯禮。

桑桑老婆：【乖，晚上。】

鶴硯禮發來一個哭哭表包。

但還是超級聽桑桑老婆的話。

忍著。

晚上回房間狠狠親。

客廳里，歡聲笑語。

活寶桑老三，一會兒教流老頑的封叔，跳他新歌MV里的街舞，一會兒給蘇老太太敲核桃，拿水果，講笑話。

不允許一秒鐘的氣氛冷卻。

桑老二則計劃著，等過完年，他給封叔和蘇老太太檢查一下機能，盡量讓他們長命百歲，老年生活，不被病痛困擾，健健康康。

桑老大在廚房里忙碌，蔣乘，宋蘭亭幫忙打下手，一旁的蒼槐，在認真的包著鮮小餛飩，和晚上必須要吃的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