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是十三個人中的兩人。”
“不偏不倚,死的就是他們兩個,你說奇不奇怪?”王敦獰笑一聲,“那時就有傳言散開了,說一萬多的亡靈在喊我們幾個去地下陪他們……我呸!守城的兄弟絕不會做這種齷齪事!定是有人在暗中害人,還用鬼魂做擋箭牌!”
盛卿卿注視著王敦臉上的疤,一時間難以想象他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其他十二個人都死了,王哥是在何時追查到的魏家?”
“倒不是我查到的。”王敦皺了眉,“事詭譎,我們幾個剩下的人紛紛離開江陵城,有的是慌不擇路,有的和我一樣覺得有腌臜,便在暗中調查。魏家的線索便是其中一人給我的,每次我們中有人死去,都正巧會有魏家人到過附近的蹤跡。”
他說著,豎起手指給盛卿卿一個個數過去,眼也不眨,如數家珍。
“李麻子死的那日,當日去伙房的傳令姓魏;張家兩兄弟死在東蜀軍殘兵手里時,那日領隊的小隊長是魏家的連襟;……最后的兄弟死前,正巧給了我他懷疑魏家的證據,我和他見面后幾日就聽到了他的死訊。”王敦深吸了口氣,“我怕線索在我手中被毀,在那之后想盡辦法調來了天子腳下的皇城。正是有了這些證據線索,我才約約猜測到,李麻子那日應該是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可他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就被滅口了。而剩下的我們十二人,只是因為和他關在一個籠子里過,就被趕盡殺絕,以消后患而已。”
“皇城之中世家相互牽制,確實反而比外面安全。”盛卿卿點頭,腦中一時也有些混,“證據是……?”
這次王敦卻沒有立刻回答,他仔細地看了盛卿卿兩眼,道,“我說這些事給你聽,不是要把你牽扯進來的,卿卿。我是想告訴你,魏家絕不能嫁,難保他們就是沖著你的份來的。”
“我聽都聽了,還能當作沒聽見嗎?”盛卿卿蹙眉,“如今你只孤一人,我來幫你。”
“不行。”王敦斬釘截鐵地拒絕了,“明安要是知道我讓你來干這種危險的事,他會從地下爬出來掐死我。”
“那難道我父親和兄長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嗎?”盛卿卿不自覺地抬高了聲音,隨即立刻往門外看去,克制地閉了閉眼,“難道王哥到了這時候還要告訴我,江陵城一戰一切正常,他們也只是普普通通地為國捐軀了嗎?”
“……”王敦良久地沉默下來。
這個問題的答案兩人都再清楚不過了。
“如果那一戰都是被人玩弄的下場,我無論如何也會找出事實真相。”盛卿卿一字一頓地說,“別說魏家,哪怕真兇跑到別國,我也絕對會將那人揪出來,他債償。”
“我一直以來不敢告訴你,就是怕你這麼說。”王敦重重地嘆了口氣,他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你看看我的臉——我這還是運氣好,才撿了一條命回來,誰知道下次又會到什麼。我自己還能應付,你一個弱弱的姑娘家,見歹人連個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可怎麼辦?”
“……我雖然手無縛之力,但也有別的辦法能接近魏家。”
王敦瞪大眼睛,他倏地站了起來,“不行,我不同意!你這是……這是自尋死路!糊涂!”
“王哥比我知道的事多,但也有那麼一幕我見到了,而你不曾目睹。”盛卿卿抬眼淡淡道,“東蜀軍砍腦袋的那些日子里,我是親眼看著兄長被帶上去砍了頭的。”
王敦猛地一握拳,到了邊的痛罵都被封住了。
江陵的守城軍里,只要是認識盛明安的,都知道他有個懂事能干又漂亮致的妹妹,兩人關系好得沒話說,只要這日是盛明安當值,他妹妹就必定會來送飯。
王敦更是知道,盛明安幾乎拿盛卿卿當作眼珠子來疼,早懂事的盛卿卿也只會偶爾在盛明安面前出些許的孩子氣。
盛明安被當作俘虜抓起來那幾日,家人中念叨來念叨去,最擔心的一個就是盛卿卿。
“原來他竟是在你面前……”王敦說到一半,啞口無言地坐了回去,有些頹喪,“你至也想想,如果明安還活著,他要是知道你現在的打算,會不會同意你這麼做?”
盛卿卿垂下了眼去。
的容貌向來是令人眼前一亮、仿佛心上灰塵都能被一笑拂去的明艷澄澈,可當斂起所有的表、一笑意也不掛時,便恍惚變了一個人,就連那致的下頜眉角似乎都帶了果決的冷意。
王敦自小看著盛卿卿長大,也將當自己的小妹妹,說了重話后多有些后悔,正想著怎麼彌補改口時,盛卿卿又平靜地抬起了臉來。
“哥哥死了。”連眉梢都不抬一下地說,“他若真有什麼不滿,就他從地下爬出來攔著我。”
王敦不由得愣了一愣。
盛卿卿的話平靜到了極致,反倒聽得人心里突地一跳。
好似這話里包裹著本該有千思萬緒,卻生生地被一手推平掩藏,不見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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