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逸然怎麼也沒有想到，最先反對他和慕南嫣在一起的居然是陸老爺子，當初陸老爺子為了給慕南嫣撐腰，派保鏢去抓他的場景仿佛還歷歷在目，就為了給委屈的慕南嫣討個公道。

那時老爺子對的維護，難道都是假的嗎？

陸老爺子明明是喜歡的，不然當初不可能這麼袒護，可是現在......

“您明明......當初那麼護著。”

陸逸然聲音發，指節不自覺地攥得發白。

陸老爺子沉重地嘆了口氣，皺紋里刻滿歲月的痕跡：

“你父親的婚姻，就是我和你一手包辦的。結果如何，你都看在眼里。”

“我和南嫣的事，您提他們干什麼？跟他們有什麼關系？”

陸逸然煩躁地扯松領帶，眼中閃過一痛楚。

那個支離破碎的家庭，是他最不愿的傷疤。

老爺子卻自顧自繼續道：

“當年我力排眾議，同意你娶自己心儀的姑娘，不看家世，不看容貌，只要你喜歡，我就同意做陸太太，我以為這樣就會不一樣，結果呢？”

老人猛地拍案而起：

“跑了！我陸家丟不起這個人！”

“那件事不怪，是我沒有給安全！”

陸逸然一拳砸在書桌上，紅木桌面發出沉悶的響聲。

“我只看結果，既然不愿做陸太太，我們不強求。但辰辰必須認祖歸宗，他是陸家的脈。”

老爺子冷冷道，渾濁的眼中閃過一銳利。

陸逸然倏地抬眸，終于明白了老爺子的算盤，他這是要“去母留子”！他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可惜，我已經把辰辰的養權給南嫣了。”

“你......你說什麼！”

老爺子形一晃，蒼老的手死死抓住桌沿：

“你......你簡直就是胡鬧！我們陸家的骨怎麼可以流落在外？”

陸逸然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袖口，眼底卻暗洶涌：

“很簡單，只要您同意我們的婚事，辰辰自然就是名正言順的陸家子孫。”

陸逸然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陸老爺子一眼：

“就看您是要曾孫，還是要那點面子了。”

“你.......你敢威脅我？”

陸老爺子氣得胡子都在發抖。

陸逸然忽然放語氣，目卻愈發堅定：

“爺爺，話別說的這難聽，是您教我的，想要的東西，得靠自己爭。”

陸老爺子被這番話堵得啞口無言，布滿皺紋的手攥著拐杖，最終只能頹然松開。

他終究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曾孫流落在外。

陸逸然語氣緩和了幾分：

“爺爺，做人要講良心。這些年辰辰都是南嫣一手帶大的，我們不能生生拆散他們母子。況且......您也看到了，把辰辰教得很好。”

書房陷短暫的沉默，老爺子步履蹣跚地走回書桌前，目落在那個致的Q版人偶上，神有幾分容。

那是Q版的辰辰，之前慕南嫣和辰辰一起做的，就是為了送給陸老爺子。

當初慕南嫣帶著辰辰來老宅時，他當時并不在，所以這麼久，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辰辰，可是這孩子卻還惦記著要送他禮。

比起那些價值連城的賀禮，這個充滿趣的小擺件反倒了他最珍視的收藏。

老爺子布滿老繭的手指輕輕過人偶的笑臉，眼中閃過一。

良久，他長嘆一聲：

“罷了......我老了，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看著辦吧。只要辰辰能認祖歸宗......”

他擺擺手，聲音里著疲憊。

“謝謝爺爺。”

陸逸然角揚起一抹真心的笑意，眉宇間的霾一掃而空。

“今晚......你和辰辰就住下吧。”

老爺子背過去，聲音有些發悶。

陸老爺子妥協了，陸逸然自然是要給他這個面子的，笑著應道：

“嗯。”

老爺子正全神貫注地挲著手中的人偶，蒼老的指腹在人偶致的褶間流連，渾濁的眼眸中似有萬千思緒。

書房里靜得只能聽見座鐘的滴答聲。

陸逸然見狀，放輕了聲音：

“爺爺，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先下去了”

“嗯。”

老爺子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聲音沙啞得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陸逸然輕手輕腳地退出書房，順手帶上了厚重的橡木門。

剛走下樓梯，就看見辰辰像只小似的趴在客廳沙發上，手里雖然擺弄著玩，小腦袋卻時不時往樓梯口張。

“噠噠噠”的腳步聲讓辰辰猛地抬頭，烏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對上陸逸然的視線。

辰辰見他臉上的表沒有任何的異常，繃的肩膀明顯放松下來，悄悄舒了口氣的樣子可極了。

“九點半了，你該睡覺了。”

陸逸然走過去，了辰辰蓬松的頭發。

“我們今晚要住在這里嗎？”

辰辰仰著小臉問道，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玩熊的耳朵。

陸逸然蹲下，平視著辰辰的眼睛：

“嗯，這兩天有時間多陪陪你太爺爺，明天晚上我們就要回海城了，你還得上學呢。”

“好！”

辰辰脆生生地答應，眼睛彎了月牙。

“那......今晚和我一起睡？”

辰辰聞言愣了一下，小臉突然漲得通紅。

雖然他之前也跟陸逸然一起睡過，但那都是自己睡著后被抱過去的。

現在要清醒著同床共枕，莫名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是怎麼回事？

但是他也就臨時在這里住一晚，實在是不想麻煩管家爺爺和其他的阿姨幫他收拾房間了，所以......

辰辰小聲的應道：“好。”

陸逸然眼底泛起溫的笑意，手將辰辰抱起來，帶著他朝著樓上自己的房間走去。

在心里暗暗發誓：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會讓辰辰心甘愿的改口“爸爸”。

陸逸然帶著辰辰回到自己的臥室。

房間寬敞整潔，暖黃的壁燈將冷調的家映得和了幾分。

辰辰站在門口，小手著門框，探頭探腦地往里看，像只謹慎的小貓。

“進來啊，站在那兒干嘛？”

陸逸然回頭看他，忍不住笑。

辰辰這才慢吞吞地挪進去，眼睛卻好奇地四打量。

這還是辰辰第一次來陸逸然的臥室，對這里的一切都顯得陌生又新奇。

“先去洗漱？”陸逸然問。

辰辰點點頭，可等陸逸然把他帶到浴室門口時，他又猶豫了。

“怎麼了？”

陸逸然低頭看他。

辰辰抿了抿，小聲說：“我……我沒帶牙刷。”

陸逸然挑眉：“所以？”

辰辰眨著眼睛，仰頭看他，

“所以……能不能借你的？”

陸逸然差點笑出聲，故意板著臉逗他：

“不行，我的牙刷很大，不適合小朋友。”

辰辰立刻皺起小臉，一副“那怎麼辦”的糾結表。

陸逸然終于忍不住，手了他的腦袋：

“逗你的，早就給你準備了新的。”

說完，他從柜子里拿出一套嶄新的兒牙刷和卡通漱口杯，杯子上還印著一只憨態可掬的小恐龍。

辰辰眼睛一亮，手接過，角忍不住翹起來：

“謝謝！”

“不客氣，不過牙膏得用我的，小朋友專用牙膏沒來得及買。”

辰辰立刻嚴肅點頭：

“沒關系，大人的牙膏我也能用！”

陸逸然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心里得一塌糊涂。

他了一點薄荷牙膏在辰辰的牙刷上，辰辰接過去，像模像樣地開始刷牙，小臉鼓鼓的，像只吃的小倉鼠。

刷著刷著，辰辰突然皺眉，含糊不清地說：

“好辣……”

陸逸然這才想起來自己的牙膏是強薄荷味的，對小孩子來說可能太刺激了。

他趕接了杯水遞過去：

“漱漱口。”

辰辰咕嚕咕嚕漱完口，吐掉水，吐了吐舌頭，一臉控訴：

“你的牙膏是辣的！”

陸逸然失笑：“抱歉，下次給你買草莓味的。”

辰辰這才滿意，又繼續刷牙，這次學乖了，只沾了一點點牙膏。

等兩人洗漱完，陸逸然拿了一條新巾，浸后擰干，蹲下來給辰辰臉。

辰辰閉著眼睛，任由溫熱的巾在臉上輕輕拭，小模樣乖得不行。

完臉，陸逸然順手了他的臉蛋：

“好了，干凈了。”

辰辰睜開眼，忽然手了陸逸然的下，好奇地問：

“你為什麼不刮胡子？”

陸逸然一愣，了自己略有些胡茬的下，笑道：

“今天太忙，忘了。”

辰辰歪著頭想了想，突然踮起腳，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小大人的語氣：

“那你現在去刮，不然扎人。”

陸逸然被他逗樂了：“行，聽你的。”

等陸逸然刮完胡子回來，辰辰已經自己爬上床，裹著被子，只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

陸逸然走過去，掀開被子躺下，辰辰立刻往他這邊蹭了蹭，像只找到溫暖窩的小。

“睡吧。”

陸逸然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辰辰“嗯”了一聲，乖乖的閉上了眼睛，可沒過多久，他又悄悄睜開一條。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陸逸然均勻的呼吸聲。

他試著小聲喊了句：“陸叔叔？”

原本以為對方已經睡著了，沒想到陸逸然低低“嗯”了一聲，嗓音帶著點慵懶的睡意：

“怎麼還不睡？”

辰辰沒想到他真的醒著，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往他那邊蹭了蹭：

“我睡不著。”

陸逸然側過，借著夜燈的線看著小家伙神奕奕的樣子，無奈又好笑：

“認床？”

辰辰搖搖頭，小聲道：“就是……有點興。”

陸逸然手了他的頭發：“第一次跟我睡，張？”

辰辰抿了抿，沒否認，但很快又仰起臉，眼睛亮晶晶的：

“陸叔叔，明天……我們能去看干爹嗎？”

陸逸然頓了一下：“崔皓？”

辰辰用力點頭，

“嗯！我和干爹都好久沒見了，他一直待在京城不回去，我有點擔心他。”

陸逸然沉默片刻。

他的腦海里不自覺的回想起那天崔皓去公司找他的事，說起來他應該謝謝他，如果不是因為他，他不會去海城，更不可能救下南嫣......或許南嫣現在已經.......想到這里，他心底泛起一復雜的緒。

他最終答應道：“好，明天我帶你去。”

辰辰驚喜地睜大眼睛：“真的？”

陸逸然了他的臉：

“真的，不過你要答應我，今晚必須好好睡覺，不然明天沒神。”

辰辰立刻乖乖躺平，閉上眼睛：

“我現在就睡！”

陸逸然低笑，替他掖了掖被角。

可沒過兩分鐘，辰辰又睜開一只眼：

“陸叔叔……”

“嗯？”

“干爹會不會很忙啊？我們突然去找他，會不會打擾他？”

陸逸然想了想，道：

“不會，他要是忙，我就先帶你去別的地方玩。”

辰辰“哦”了一聲，安靜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問：

“那……我們能和干爹一起吃飯嗎？”

陸逸然挑眉：“你今晚問題怎麼這麼多？”

辰辰了脖子，小聲嘀咕：

“就是……睡不著嘛……”

陸逸然拿他沒辦法，嘆了口氣，手把他往懷里帶了帶：

“閉眼，數羊。”

辰辰終于老實了，乖乖靠在他懷里，小聲嘟囔：

“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五只羊……”

數著數著，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呼吸變得綿長。

陸逸然低頭看了看懷里睡的小家伙，輕輕了他的臉蛋，低聲道：

“晚安，辰辰。”

確認辰辰已經睡后，陸逸然輕輕掀開被子，作極輕地下了床。

小家伙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往溫暖的被窩里了，小臉蹭了蹭枕頭，卻沒有醒來。

陸逸然站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確認他沒被驚醒，這才轉走出臥室，輕輕帶上了門。

走廊里只亮著幾盞昏黃的壁燈，老宅的夜晚格外安靜。

他徑直走向書房，推門而，順手打開了桌上的臺燈。

暖白的線灑下來，映在堆積如山的文件上，這次臨時回海城，公司那邊積的工作已經堆了小山。

他了眉心，原本計劃明天讓辰辰留在老宅陪老爺子，自己空去公司理這些文件。

但現在答應了辰辰要帶他去見崔皓，明天的時間就得重新安排了。

“看來今晚要熬夜了。”

他低聲自語，在書桌前坐下，隨手翻開最上面的一份報表。

窗外夜深沉，書房里只剩下紙張翻的沙沙聲和鍵盤偶爾的敲擊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等陸逸然終于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時，窗外的天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他活了下僵的肩膀，看了眼腕表——凌晨四點半。

還好，還能睡兩個小時。

起時，他的目不經意掃到了書桌上的相框。

照片里是年輕時的老爺子抱著年的他，背景是陸家老宅的花園。

他頓了頓，手將相框輕輕放倒。

回到臥室時，辰辰還在睡，只是睡姿已經從規規矩矩的平躺變了四仰八叉的“大”字形，把小被子踢到了一邊。

陸逸然無奈地笑了笑，輕手輕腳地上床，替他把被子蓋好。

小家伙在睡夢中似乎應到了什麼，迷迷糊糊地往他這邊蹭了蹭，小手無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角。

陸逸然看著辰辰的睡，突然覺得，熬這一夜似乎也值得。

他輕輕閉上眼睛，在心里盤算著明天的行程：

帶著辰辰陪爺爺吃早餐，然后去見崔皓，下午如果時間允許，或許能帶他去趟游樂園......

這個念頭讓他自己都有些驚訝，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行程表里竟然全是這個小家伙的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