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遠深深地看了一眼，沒有再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只是嘆了口氣。

“安安，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爸爸不該過多干涉。”

“但是，我希你記住，無論你做什麼決定，秦家永遠是你的后盾。”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格外鄭重：“不要為了擺一個人，而將自己推另一個無法預知的深淵。”

說完，秦明遠拍了拍的肩膀，轉走回了書房。

客廳里只剩下黎檸和蘇婉。

蘇婉還沉浸在兒即將訂婚的喜悅中，拉著黎檸的手，興地規劃著訂婚宴的細節。

“安安，你喜歡中式還是西式的訂婚宴？媽媽覺得西式的草坪訂婚禮就很好，浪漫又夢幻！”

“還有你的禮服，一定要請全球最頂尖的設計師來定制！一定要讓我們安安為全世界最的新娘！”

黎檸聽著母親嘰嘰喳喳的聲音，心里卻愈發煩躁。

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媽，這些事阿什頓說他會安排好，我們不用心。”

“那怎麼行！這可是你的訂婚宴，必須讓你滿意才行！”

“媽，我有點累了，想先上樓休息。”黎檸打斷了蘇婉的話，站起。

“好好好，你快去休息，明天我再跟你商量。”蘇婉地說道。

黎檸逃也似的上了樓，關上房門，將母親熱切的聲音隔絕在外。

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無力地靠在門板上，緩緩坐到地毯上。

房間里沒有開燈，只有窗外的月清冷地灑進來。

黎檸抬起左手，借著月，看著那枚在指間熠熠生輝的鉆戒。

冰冷的，硌得手指生疼。

父親的話，像魔咒一樣在腦海里不斷回響。

“你覺得一個男人會為了盟友準備價值連城的訂婚戒指嗎？”

“阿什頓對你的，可能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

是這樣嗎？

阿什頓那雙溫得像海洋一樣的藍眼眸，他對無微不至的，那些準到可怕的禮……

這一切，真的只是為了演戲嗎？

黎檸的心，一團麻。

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正想將那枚礙眼的戒指褪下來，手機卻不合時宜地在寂靜的房間里震起來。

屏幕上跳著的名字，讓心臟驟然一。

黎淵。

盯著那個名字，仿佛在看什麼洪水猛，遲遲沒有作。

手機固執地響著，大有不接就響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黎檸深吸一口氣，終究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沒有出聲，聽筒那邊也一片死寂，只有男人沉重而抑的呼吸聲，過電流，一下一下地敲打著的耳。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對峙著，仿佛在比拼誰的耐更好。

良久，黎淵低沉沙啞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帶著一難以察覺的疲憊。

“你要訂婚了？”

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他知道了。

黎檸的心猛地一沉，握著手機的指尖微微泛白。

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或者說，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回答。

見不說話，黎淵又問了一遍，聲音比剛才更沉了幾分。

“和那個阿什頓的男人？”

“是。”黎檸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干地吐出一個字。

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挑釁。

“這好像和黎總沒什麼關系吧？”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黎檸幾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那張總是冰冷淡漠的臉上，會是怎樣的山雨來。

甚至做好了被他痛罵一頓，或是被他威脅要將抓回去的準備。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黎淵并沒有發怒。

他的聲音再次響起時，竟然帶著一從未聽過的脆弱和茫然。

“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快？”

黎檸被他問得一愣。

準備好了一萬句反駁的話，卻唯獨沒想過他會是這種反應。

“我喜歡他，我們兩相悅，訂婚不是很正常嗎？”

聽到自己用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語氣，說出了連自己都不信的謊言。

“喜歡？”

黎淵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里充滿了自嘲和苦。

“你認識他才幾天，就喜歡上他了？”

“這種事，和認識時間長短有關系嗎？”黎檸強撐著反駁，“有些人，認識一輩子，也只會讓人覺得厭惡。”

這句話，像一把最鋒利的刀，準地刺進了黎淵的心臟。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瞬間變得重起來。

黎檸的心也跟著揪了一下，但強迫自己下心腸。

長痛不如短痛。

必須讓他徹底死心。

就在以為黎淵會像從前那樣，在電話里對咆哮，威脅的時候，他卻再次陷了沉默。

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長。

久到黎檸甚至以為他已經掛斷了電話。

當準備移開手機查看時，黎淵的聲音卻再次傳來，沙啞得幾乎不調。

“黎檸……”

他鮮會的全名，尾音里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抖。

“如果……”

“如果重來一次，我沒有做過那些傷害你的事……”

“我沒有關著你，沒有你……你會不會……會不會喜歡我？”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的力氣，充滿了卑微的祈求。

黎檸整個人都僵住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窗外的風聲，屋的心跳聲，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的腦海里，一片空白。

這個問題，像一道驚雷，在混的思緒中，劈開了一道口子。

那些被刻意塵封的記憶，如水般洶涌而出。

想起小時候，他笨拙地為包扎傷口，給買最甜的糖。

想起生病時，他整夜不睡地守在床邊，親手喂喝粥。

想起他手把手教寫字，帶去看第一場雪，為擋下所有的風雨。

也想起他后來那雙變得偏執而瘋狂的眼，那些讓窒息的占有和囚……

與恨，溫與傷害，織一張不風的網，將牢牢困住。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眼眶，毫無預兆地熱了起來。

一滴滾燙的淚，順著臉頰落，砸在冰冷的鉆戒上，濺開一朵無聲的水花。

電話那頭的人，在安靜地等待著的宣判。

黎檸死死地咬住下，嘗到了一腥味。

迫自己將那些翻涌的緒全部下去，迫自己變得冷酷無。

“不會。”

聽見自己用一種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冰冷的聲音，緩緩吐出這兩個字。

“從來都不會。”

“你我之間，從來都只是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