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捉拿歸案

賢妃的子畏寒,是從承恩寺帶出來的病，一到雨天氣，雙還會發痛。

安宮殿門大敞,殿門附近不人都凍得發紫，可炭火爐就擺在邊，不知是不是刻意的安排,總之盡了好。

原本該是無礙，可方才宮道上寒風凜冽,只想著吹風，讓頭腦清醒清醒,這一沒由頭的任竟讓一時不察,染上了風寒。

屋裏爐火燒得更旺,喝完一碗熱氣騰騰的藥,賢妃臉上也泛起一層薄紅，原本端麗的玉又增添幾許豔又脆弱的。

秋晴蹲在床榻，將藥碗收拾妥當，又問：“奴婢去請陛下來瞧瞧吧。”

後宮的人,有個什麽小病小痛，不找太醫卻要先找陛下,仿佛皇帝才是一劑良藥。

賢妃忙攔住,搖頭笑道：“不過風寒罷了，如今太後殯天,皇後有孕，陛下日理萬機,這點小事不要打擾到他。”

秋晴為難：“可是娘娘……”

賢妃躺在床上，似乎也慢慢想通了。

有些事從來不需要為難自己，時間到了它自會迎刃而解。

就像時跟著先生讀書的時候,一句“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注]怎麽都念不全，可長大之後，那些難以記誦和理解的東西并不需費多大力氣，都能夠信手來，口而出了。

這一晚過得很難。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擾得人無法安眠，又因為發燒的緣故，賢妃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夢到許多時府中嬉鬧的場景，堂姐拿著風箏在前面跑，還是小豆丁那麽大，咿呀咿呀地跟在後面追。

再一轉頭，堂姐滿是地躺在地上，蝴蝶佩被摔碎片，手裏還握著細細的風箏線，線上也沾染了刺眼的紅。

畫面流轉到重重宮牆之，清瘦而筆的年，笑意淺淺地著，明明才十一二歲的年紀，張口便來一句：“姐姐，我心悅你，留在我邊可好？”

……

額頭降溫的棉巾被人換了一次又一次，冰涼的指尖著面頰，很舒服，連呼吸都暢通了不。

迷迷蒙蒙中，看到一個悉的人影在邊，可是眼皮仿佛千斤重，用盡全力只能睜開一條細細的，勉強納一縷燭進來。

趙熠在沉默了許久，只聽到口中一直喊著“阿姊”，眼眶比面頰還要紅，滾燙的淚珠從眼尾鬢邊，兩邊的頭發都濡了。

趙熠心口被人掐，沉痛得不過氣。

他彎了彎，苦一笑：“姐姐不是常說自己是大人麽，大人也會讓自己生病？才幾日沒來瞧你，就把自己弄這樣，這麽傻，往後怎麽給我當姐姐？”

嗓子了，堵在嚨裏想要發聲，可又實在難極了，也不知道一句完整的話說出去沒有。

趙熠著臉頰，角扯出一個笑來，“等你好起來，我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好嗎？一定是你想聽到的。”

什麽消息，是想聽到的？

賢妃腦海中混混沌沌的，像一團漿糊，過了很久，那個聲音又忽然響起。

“你爹娘都喊你什麽，蘭兒嗎？說到蘭兒，我便想到你是父皇的蘭貴人，這個稱呼我不大喜歡，我能不能喚你阿亭？有人這樣喚過嗎？”

沒有，沒有人這樣喚的名字，祖母也沒有過。

祖母喚堂姐“婉兒”，喚“蘭兒”，已經許久沒有聽到祖母的聲音了。

阿亭，阿亭……

他怎麽能這樣喚呢？

“我這幾個月很忙，做了很多事，搜集證據，為人翻案，如今又料理太後的喪儀，每日只能睡一兩個時辰，做夢都想來瞧瞧你，你呢，還是不想見我嗎？若是太後沒有駕崩，是不是打算這輩子不見我了？”

想見嗎？可能有一點點吧，回宮之後他便喜歡握著的胳膊睡，讓習慣了邊有個人在。他不來，被褥都像捂不熱了似的。

可是他在邊，又會害怕。

睡夢中雙眼發，酸得厲害。

“阿亭，你會喜歡我嗎？”

趙熠在旁看了許久，希能聽到，又害怕會聽到。

倘若能喜歡他，哪怕只有一點點，他都能高興得發瘋。

“為了江山後繼有人，我把自己該做的做了。宣兒是個好孩子，可一個孩子太孤獨了，我希有一個同胞弟弟或妹妹來陪伴他，兩人相互扶持著長大。我時孤苦，那些兄弟姐妹沒幾個拿我當人看，能說句話的之又，如今宣兒做了哥哥，我也沒什麽要擔心他的。往後，我誰的宮裏都不去，就陪著你好嗎？你會高興嗎？”

原來是想給小殿下要個弟弟妹妹，可他為何閉口不提皇後肚子裏的孩子？

就陪著一個人？這樣的陛下一定會被群臣的唾沫給淹死。

旁人議論他，不會高興的。

夜晚很長，能覺到那雙溫熱的手一直覆在手背，作放得很輕，卻又怎麽也掙不開。

……

夜半，詔獄。

梁寒從提督府過來，雨已經停了，深夜的寒風冰涼骨。

空氣裏彌漫著濃稠的腥臭，刑架上掛著個淋淋的人，茍延殘，不過只剩半口氣。

這裏人人都是一等一的刀斧手，讓你三更死你活不到五更，想留你一條命，自然也有辦法吊著，不讓閻王爺收你。

沈思厚是手無縛之力的讀書人，連鞭刑都熬不過，何況是人人聞之變的梳洗？

滾水往上一澆，鬼哭狼嚎般的聲音如同從地獄裏傳出來，所有屬于文人的尊嚴和傲氣在一瞬間被踐踏得稀爛。

供出韓敞的名字，梁寒也不打算再難為他，留著一口氣，等著人上鈎。

案前的卷宗堆小山，他信手掃過去，取了一卷攤開慢慢詳看。

倏忽手邊紗燈影一閃，數十名黑刺客從屋頂飛躍而下，個個手矯捷，面紗下一雙眼睛如同獵鷹般淩厲。

寒芒掃過眼眸，梁寒勾一笑，淡定地抿了口茶，“拿下。”

刀刃劃破靜謐的夜晚，泥濘腳印淩無章地落在青磚地面，刀尖割破管，朱紅的鮮灑在灰白的牆面，像一串串剛從染缸裏撈出來的君影草。

雙方對戰直到長天破曉，整個錦衛衙門一片狼藉。

最後一名刺客也了重傷，飛跳出窗外，落下一排染的腳印。

賀終正要帶人去追，梁寒卻道不必。

沈思厚被押詔獄一事，只有國公府知曉，這夥刺客毫無疑問是魏國公的手下，留一條命回去報個信兒，明日又是忙碌的一天。

“盯著五軍都督府，一有異變，立即捉拿追案。”

這麽多年派去刺殺梁寒之人不計其數，無一例外地死在外面，魏國公也不指他們能下手除去梁寒，只是派出去的人竟未能近得了沈思厚的，卻讓人大意外。

唯一回來的那個，一句話還未代，魏國公倏忽眸一凜，已經想通了事的緣由。

沈思厚招不招出他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被人放出的消息一激，想也沒想就派人出去滅沈思厚的口，卻是實實在在落了梁寒的圈套。

當年的事一旦暴，後果不堪設想。

他追殺韓敞十餘年，以為韓敞一死，此事再無人證，沒想到最後竟是險些折在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小夫子上。

如今當真是走在懸崖邊上，只能先發制人，孤注一擲了。

手裏還有兩張王牌，一張是他藏了這麽多年的後盾，還有一張恰恰是梁寒唯一的肋。

叩開桌底的暗格，一個小小的紅木匣跳出來，裏頭躺著一枚方方正正的銅印。

魏國公擡眼著張渭，將那枚印信推出去，面肅重，冷聲道：“梁寒犯上作，意圖謀反，傳令五軍都督府即刻派人捉拿，若有違抗，就地誅殺。”

至于趙熠，暫且留著他的命，足于安宮，對外只稱皇帝至孝，日日守于太後靈前，朝夕卒哭，意輟朝十月，齋戒三年。

待張嬋誕下皇子，皇帝死于悲痛過度，傳位于嫡子，一切都是順理章、天無，就連閣那幾個頑固的老臣也不敢說半點不是。

風散去，雲銷雨霽。

淡金的落在歇山頂上，寒風拂過滴水的枝丫，清寒之上，天俱淨。

本該祥和安寧的天氣，卻一早被驚雷般的馬蹄聲打破寧靜。

數百名東廠番子和錦衛人馬將魏國公府團團圍住，玉藻紋金邊皂靴大步踏進，薄淡的天下，越發顯得來人紅煊赫，一曳撒繁重輝煌。

魏國公立在廊下，一個捆得粽子似的人團從臺階踢翻滾落在靴前，仔細打量，才發現正是攜印信往衛所調人的張渭。

還有呼吸，只是渾搐著，角不停地往外吐，糊得五都看不清。

魏國公長籲一口氣，擡頭著那人提袍下了玉階，慢慢走近。

二十出頭的司禮監掌印，目從來都是冷涼薄，角掛著一縷若有若無的微笑，驚豔的容貌與狠辣的手段，往往人想不到一。

“昨夜雨大，不知可有驚擾國公爺安睡？”

作者有話要說：[注]：來源《道德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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