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程硯靳最後終于等來了林瑯意的回複, 他這裏也快散場了，卻連這一點時間都等不住，急不可耐地回撥了一個視頻電話。

林瑯意接起, 人在家裏, 頭發披散在背後，蓬松, 看起來似乎已經洗漱完了。

“你剛才在幹嘛啊……”他看著視頻裏昏黃溫暖的床頭燈將籠出一層溫馨的華, 原本焦慮煩躁的語氣不知不覺地緩下來，有幾分親昵的埋怨, “我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發了好多信息。”

“手機靜音了沒聽見。”林瑯意把手機一轉, 鏡頭裏出半盒果切, “吃了水果，又去洗漱護吹頭發，弄了半天。”

“哦好，我現在回來了。”他邊拿著手機邊往外走，走出俱樂部將車鑰匙給了代駕, 直接坐到了後座, 目一刻不停地往手機裏瞟, 好像離不得人似的，“你別掛，我跟你說說晚上的趣事唄。”

他講故事是假, 目不轉睛地盯著人瞧個不停是真, 叭叭的有它的意識，腦子裏除了的臉蛋本沒有其他玩意。

林瑯意聽了一會兒就將手機放在床上, 的臉才離出鏡頭，手機那邊的人就急得不行, 連聲喊：“林瑯意林瑯意你人呢你人呢，我看不到你了。”

“別煩，舉著累。”

他被罵了也不生氣，反倒是因為聽到搭理他的聲音而興致，繼續纏著人說：“我等下回來的時候給你帶水果好不好？你想吃什麽？我剛才看到你那份果切是火龍果和梨，我等下再給你帶點。”

“沒事你直接回吧。”

說完後突然湊近了手機，那張秀麗的面容驟然在屏幕前放大到一低頭就能吻上的距離，令他的呼吸都霎時止住。

在屏幕上點了點，他這才反應過來大約是在看消息，才剛按下臆間的驚濤駭浪，便匆匆留下一句：“我有點事，先掛了啊。”

屏幕就熄滅了。

程硯靳瞪著黑漆漆的手機，無打采地放下手，跟代駕說：“哥，麻煩開快點唄。”

“誒，我知道，但這兒限速，我不能讓您吃張罰單啊。”

程硯靳擺弄著手機，車輛一個轉彎，放在一旁的酒瓶磕擊出清脆的玻璃聲，他閑散地往邊上掃了兩眼，腦海裏忽然詭異地冒出一個念頭，沖代駕道：“誒，我給你導個航，你幫我先開去一個地方吧。”

……

程硯靳重新回到了原楚聿家門口。

今天酒沒有喝完，餘下兩瓶都沒開封，他打算直接還給原楚聿。

按了門鈴久久都沒有回應，程硯靳往後倒退六七米，仰著頭往二三層張了幾眼，沒看到有燈亮著。

出去了？

他往車庫裏掃了一眼，卻發現幾輛車都停著沒，原本想要撥個電話的手放下。

那可能是在書房裏辦公，聿哥家裏隔音效果極好，他這人裝修房屋的時候非常在意對空間資源的利用和私安靜的平衡。

程硯靳隨手將酒放在門口，一條踩在門口臺階上，單手“噠噠噠”將字打完，正要發送出去的一瞬間手指卻猛地停住。

夜濃重，唯有前院的綠化叢中的地燈散發著清冷的白。

程硯靳刪除了聊天框裏所有的字，收起手機繞過去，從連接客廳的大落地窗往屋眺，薄紗窗簾只留了一條，約約只能看到白日裏見過的小貓的足球小帳篷。

只是酒太名貴了，所以放在門口不安全，也不放心。

程硯靳這樣對自己說。

他沿著塑木地板走到庭院的背面，踩過草皮在羅漢松背後的那幾盆花團錦簇的鐵線蓮面前站定，數了下，搬起第四盆，底下是房屋的鑰匙。

原楚聿時常換碼，大概是小時候落下的影，裝電子鎖的時候也是選用的機電分離的智能鎖。管家不清楚他的碼，一直用鑰匙開門，程硯靳當然也知道這裏有一把備用鑰匙。

他將手指進鑰匙圈裏，轉了幾圈，重新站回到門前時心裏居然騰起一奇異的張。

他說不出這張從何而來，但知道他想要進屋去瞧一瞧那只小貓。

那只理應洗過澡的小貓。

門打開，程硯靳的手還扶在門把上，屋漆黑一片，從外面灑進來的那點稀薄線可以看清玄關整齊擺放的拖鞋。

原楚聿不在家。

程硯靳將手中的鑰匙進手心，忽然不敢再發出一點響聲。

主人不在，這種登堂室的心虛心態終于後知後覺地倒了他。

可明明，以前他也曾多次不打招呼就進屋，將書包一扔，打開冰箱開冰鎮啤酒，上樓進影視廳“哐哐”大聲播放電影，或者將自己帶來的游戲卡碟扔了一地，在巨大的投影幕布前席地盤而坐，打得昏天黑地。

程硯靳掉了鞋子，甚至沒有換上拖鞋，就這樣赤著腳走進屋子，死一樣的寂靜中，他了一聲：“咪咪？”

沒有靜。

程硯靳停住腳步，頃，又刻意放了聲線喚：“貝貝？”

依舊毫無反應。

他折返，重新回到玄關，“啪啪啪”幾聲將燈全部點亮。

房子終于亮如白晝，程硯靳徑直往裏走，途徑西餐桌時將那裝著那兩瓶酒的袋子往桌上一放，腳步不停，往足球小帳篷前走去。

那些貓架子、貓抓板、空心實木通天樹、懸掛著小魚的芝士酪綿窩……哪裏都沒有小煤球。

程硯靳不知道為何，一找不到，心裏的石子就下一塊，兩、三……石塊越積越多，得他不上氣來。

原楚聿自打收養了這只貓以後，對它寵至極，除非出差不在家，否則不可能將小貓寄養，沒道理人在A市，貓不在家裏。

程硯靳一邊到找貓，一邊安自己，人和貓都不在家，可能是還在洗澡呢……但是十一點，十一點寵店還開著嗎？

他在房子裏轉了二十多分鐘，心思沉沉地將要放棄時，終于在客廳角落裏的一個破紙袋裏看到了一攤黑漆漆的玩意。

程硯靳猛地定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盯著袋子，看到棕黃的袋子鼓了一下，忽然覺在天靈蓋的重倏地消失。

“你這只傻貓！”他居然笑起來，劫後餘生的樣子，一邊爽朗地笑罵一邊把小貓從紙袋裏薅出來，“你爹給你買了這麽多玩意，你居然鑽破袋子玩。”

小貓死抓著心的破紙袋，被人拖過去也不肯松爪子，“嘶拉”一下扯出一大條口子，立刻“喵喵喵”地憤怒起來。

程硯靳把貓翻了個，將臉埋在貓肚子上猛吸了一口，聞到了很淡的櫻花香味。

確實洗過澡了。

不是借口。

這個判斷浮現在腦海中，積了一晚上的悶頃刻間然無存。

程硯靳樂呵呵地將貓貓擼了幾把，看到它上的明顯比白天要蓬松順，笑容更大：“我剛視頻裏看林瑯意，洗完頭發跟你差不多，絨絨的。”

他將貓放進小帳篷，點著手指：“睡覺了知道嗎？”

貓貓憤怒地摔了下尾。

程硯靳才不生氣，一路將燈都熄滅，哼著歌離開了房子。

……

這麽中途一轉，到家已經快到夜裏十二點了，程硯靳從車裏下來時心裏一陣猛打鼓，居然有兩分晚歸的心虛。

以前可不是這樣，十二點回家那做早退，三四點都是常態。

他想起先前在老宅那次，林瑯意攔著他不肯讓他離開，最後回去的時候還被關出門外罰站了大半個晚上，不免覺得今夕何夕，現在想起居然有一種甜的喜悅。

也有一點在老婆面前夾起尾做人的老實勁。

程硯靳一路電梯上了16層，電梯打開後踏走廊的那一步就提前了皮，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前，小心翼翼地開了門，為了防止開門時連接的合頁發出“吱呀”的聲音，他甚至雙手住銅門慢騰騰地拉開又悄無聲息地關上。

連燈都沒敢開，程硯靳黑換了拖鞋，本想先去洗個澡再去主臥，可是一路過房間，那臥室仿佛有一種吸力，讓他心地想先看一眼再去洗漱。

躡手躡腳地打開了門，出乎意料的是，臥室窗簾沒拉上。

皎潔月灑進來，床上空無一人。

*

時間回到一小時前，珍珠協會的許會長突然給林瑯意發了一條信息，說是今天下午B市一所全國Top10的高校舉辦了一場學流會，出席人員有一位特邀嘉賓，是M國的生工程師大牛，還帶著兩個博士生前來訪學流，以期許未來可以聯合創辦2+3模式的生技專業。

這些本與林瑯意并沒有什麽關系，可是那位頭發半白的和藹老頭在演講時為了論證生技在未來的前景時舉了不例子，唯一一個國的例子選取的就是應山湖的池底曝氣增氧專利技，滴管喂養技以及將養塘“搬到”室培育的模式。

那位老教授誇完後圖窮匕見，說了一句：“但是如果國的生技發展能更上一層樓的話，其實珍珠養可以人為短培育時間，還可以令海水珠增大産量，這正是我的一位學生的研究方向。”

這所高校的生博導與許會長是發小，當即就把這一段視頻發了過來，許會長自然萬分謝，轉而迅速發給了林瑯意。

林瑯意：這鈎子不咬那還是人嗎？！

給許會長打了個電話，得到了老教授會在國流十天的消息，當即就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與那位大牛見一面。

再不濟，也要跟那位專業對口的學生見一面。

許笑珊：“我跟老梁說過了，漢弗萊教授本就打算來應山湖現場參觀一趟，我還在確認的行程安排，快的話這兩天就會到，你準備準備。”

林瑯意二話不說，當即就換了服回公司連夜加班去了。

深夜的應山湖到如墨一般濃稠漆黑，因為水域廣闊，靠現有的路燈并不能完全覆蓋。

更何況因為莊氏資金到位及時，不地方已經撬了地在翻新勘測，部分電路暫時切了用以供給建築項目，所以照明路燈還比之前了。

林瑯意在腦中規劃了一下部分道路封閉後沿河參觀的路線，又開車沿著走了一圈，最後將車停在停車場，徒步將公司門口的那條路走了一遍。

腦子裏一直在想到時候也許會被提問到的各種問題，心念轉圜之間，拉開公司大門後沒有從部鎖定封閉。

一路上到辦公室，開了電腦，將以前做過的報告和PPT都翻出來，正打算將這個臨時任務通知發到宣傳部，走廊外忽然傳來一聲石子滾落的聲音。

短暫地分了下神，以為那是科普視頻中提到的“彈珠聲其實是多孔板變形聲”，并未太在意，繼續在群裏編輯“辛苦大家，加班後可以流調休”。

群裏陸陸續續發出“收到”後，林瑯意又徑直上樓去了核心區研究室。

聲控燈隨著的腳步亮起，後寂靜無人，頃便會一盞盞熄滅。

林瑯意進核心區時將手機等品都收進儲櫃，換了實驗服戴了手套進去檢視了一圈。

花的時間有些久了，返回到接近門口的培育皿時，實驗室的鋼化氣移門忽然打開了。

突然的靜，林瑯意嚇了一跳，猛地扭回頭，門外卻什麽都沒有。

靜了兩秒，直起往後退了幾步，目上下掃視過應，奇怪自己站得這麽遠怎麽會讓應門自打開。

門外燈冷亮到在這種寂靜無聲的夜晚裏顯得有些瘆人，林瑯意終于想起自己進公司後沒有開啓鎖定模式。

終于覺得背後發，就連胳膊上都起了一層皮疙瘩。

移門外的聲控燈亮起不能說明什麽，畢竟開門的聲音也會點亮燈。

偌大的公司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宮，不知道走到哪個角落會突然冒出吃人的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