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瑯意發現第二節開始後, 原楚聿的進攻似乎收斂了許多。

幾次傳球拉扯間，一直監守在他的周圍，難免在搶奪球的過程中會有肢撞, 可上一節還大刀闊斧毫不留的他, 這一節卻明顯束手束腳了許多。

苗元駒傳球給時，林瑯意判斷高度失誤沒有接穩, 球越過落在後水面上。

明明看見原楚聿已經手臂一勾將將要抓走球, 卻因為猛地游躥出去而突然錯了手。

整個人幾乎要摔到他臂彎裏，而他卻像是被施了咒語一般往後不聲地避了避, 生生錯過了這個球。

“阿聿加油啊。”岸上原娉然還在笑盈盈地觀戰，“多砍幾分。”

蕭璞城接到球, 面對聚集起來的一衆藍隊人牆打了個斜拉長投, 第一節落後的分數逐漸慢慢追上了。

林瑯意覺得有些奇怪，可奈何現在在原楚聿手中十次有八次能到球，功率比蕭璞城面對他還要高，一時不知道是自己力太優秀太持久了還是原楚聿他孤軍作戰能消耗太大所以不行了。

又一次，兩人在同時夠著手臂攔截球, 林瑯意一門心思都在空中那顆球上, 等意識到自己位拉得太近時原楚聿已然退無可退, 他明明可以直接用撞開因為慣沖過來的，卻寧可犧牲抓球的及時，用手臂橫擋開。

兩人將這個游戲從“摔跤幹架”的對抗賽變了紳士淑的社舞會, 他在保持距離的時候出手甚至還是虛握著掌心的紳士手, 避嫌到毫挑不出刺。

球在水面上滾開，好在原楚聿手長長, 往右斜方一撥，球徑直喂給了莊嵐。

“打得好！配合真默契啊。”原娉然在太傘下鼓掌贊嘆。

莊嵐力不支, 一張鵝蛋臉紅撲撲的，陶姝就在右方後的紅方防守空白區，沖揮舞著手臂喚傳球，可莊嵐輕蔑地白了一眼，仍然將球傳給距離更遠的溫羽。

可惜傳球時距離不夠，被袁翡搶先攔截後再次傳給了林瑯意。

林瑯意用力踩水一躍，本沒打算接球，而是在拋線的路徑上借勢一拍，四兩撥千斤地送進了球門。

“好球！”蕭璞城大力鼓掌，還對眉弄眼地朝著原娉然示意了一眼。

林瑯意終于在這短短的四分鐘茅塞頓開。

原楚聿自從原娉然前來觀戰後似乎就對勝負失了興趣，全心扮演者幕後使者二傳手，頻頻將球喂給莊嵐和陶姝，不管能不能得分，不管能不能進球，只要士高興。

同為士的林瑯意也非常高興。

高興壞了！

照這麽下去，第二節們甚至能反拉開三四個球，可沒時間慨原娉然一人改變戰局的強大能力，也沒空贊許原楚聿在比賽時都能與一切異拉開距離的嚴苛的好男德。

只想趁他病要他命，一口氣將這場比賽贏下來，好拿著賽前他親口答應的承諾去討一條生路。

林瑯意不再收著力，仗著原楚聿不敢肆無忌憚地發起進攻，接連拿到三個進球。

楚弘和莊嵐似乎著急起來，先是瞧不上同為孩的陶姝不願意把球傳給，再是幾次故意沖撞袁翡，抓胳膊將拖水中，所有的小作都是沖著看起來更好欺負的生去的。

最後就到了林瑯意。

陣型變幻，楚弘和莊嵐開始圍住虎視眈眈地進行阻攔。

林瑯意兩次被暗地抓住頭發往水裏溺，三次被扯住胳膊往下拽，小和腰側被下了死勁揪了好幾把，雖然陸續匍匐進了個球，可還是被這種小作搞火了。

水下的作在岸上看不太分明，除非是長時間的明顯犯規才會被裁判注意到。

在又一次被人從後違規住肩膀前來搶球，林瑯意看也不看背後是誰，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單手扣住祂的手一同拉進水裏。

越過肩膀強行人影響持球已經是對人的一般犯規，相對應的，比賽中，也有出現這種況後的應對犯規，即對方一般犯規時，通過拉手、水下控制等方式讓對方無法及時離，從而讓對方演變嚴重犯規。①

祂沒想到手被林瑯意死死鎖住，想要再回來卻退不回來，小一蹬就要踢到林瑯意腰上。

可林瑯意反應更快，直接往水下一沉迅速拉直漂浮，在祂踢過來之前率先一腳對沖回去。

那人因那一腳被迫跟著拉直，林瑯意狠拽了祂一把才雙手高高舉過水面示意，從旁人眼裏像是祂違規用整個軀幹在林瑯意上游，三四秒的時間，裁判終于“滴滴”地吹響了哨子。

計時暫停，林瑯意被人大力從水下拉起，甫一出水，還來不及穩住，迎面就是一顆球裹著風飛馳而來。

林瑯意一驚，下意識偏頭往後退開，的丸子頭岌岌可危，多瞧著有些可憐。

而扶住的那人作更快，手臂一攬，直接環住的腰在他前，長一登時抱著往後開兩米。

球而過，“砰”一聲砸在水面上，揚起一片水霧。

“你！”莊嵐被著脖子心虛氣短的楚弘扶住，見自己擲過來的球沒有砸中人更是火冒三丈，指著林瑯意氣急敗壞地罵了兩句。

“明明是你掐人拖拽犯規啊，”袁翡居然鼓起勇氣挨在林瑯意前小聲辯解起來，舉了下胳膊，上面也有指甲抓出來的痕跡，“你還把我按進水裏不讓我浮起來，我，我鼻子也被水弄得酸酸的。”

“袁翡……”林瑯意頓時心裏一，知道向的人要站出來說一句話是多麽不容易的一件事，便輕輕拉了一下袁翡的手，換來對方一個靦腆的笑。

“嚴重犯規，罰時間，另加點球。”林瑯意後那人突然發話，語氣沉沉，“當然，罵人不算嚴重犯規，那是素質問題。”

林瑯意一僵，難以置信地頓了兩秒，才扭過頭往後瞧去。

原楚聿的手掌還牢牢地握在肩膀上，讓把大半重量都靠在他手臂上，唯恐“溺水”後失了力氣站不穩。

怎麽是他啊？

林瑯意有些懵，當時拉著人共沉淪時邊最近的應該是袁應賀，而原楚聿分明隔了一段距離。

況且就算他游泳速度快能立刻趕到，那自己與莊嵐疊在一起，百分之一萬都應該先去扶在面上的那一位呀，怎麽會越過上面反而去撈水下的？

莊嵐此刻被氣得腦袋發昏，偏生溫羽提了一句：“都是孩子，別這麽較真嘛。”

“你搞錯沒有？”莊嵐立刻火了，“競爭的時候我管是男是，就是一顆石頭我也踢，的怎麽了？的就放過了？要是自己好欺負，那被欺負不是弱強食嗎？就因為我是的我就不可以對付的了？”

陶姝反駁：“可你上說的男石頭都一樣，在競爭面前一視同仁，實際上只會欺負比你更弱的，到強勢的男生，你本不反抗，你剛才傳球都只傳給男生！”

“都是隨便玩玩，阿聿你那麽嚴格幹什麽？”原娉然適時開口，將這場即將吵起來的架按在原楚聿上，然後輕輕揭過，“小嵐又不懂那麽多彎彎繞繞，就是陪大家一起玩而已。”

原楚聿并不理會，只握住林瑯意的肩膀，握得很，掙了幾下對方才驟然收回神志般立刻松開。

他放開後還不放心，往面龐上細細凝視了一眼，似乎在判斷的況。

林瑯意搖頭：“我沒事。”

原楚聿的視線在被抓出指甲印的手臂上停了片刻，這才輕輕點了下頭，轉去接球，點球肯定是讓隊伍中的好手來刀。

這一分點球原本應該板上釘釘由原楚聿拿下，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不知道是手不對還是臨場失誤，那顆球偏離角度巨大，帶著淩厲的氣勢砸中球門邊框後反彈著徑直往邊界飛去。

楚弘正焉頭耷耳地杵在那兒，那顆球不偏不倚重重砸在他面前不足半臂距離的水面上，把他嚇了好大一跳。

球二次反彈，直接出界。

真是用了好大的力氣。

林瑯意這時候才對蕭璞城那句“他能長投25米”有了直觀的。

原楚聿甩了下手腕，略有悵然，似乎在懊惱自己的失誤。

他轉而溫和又歉意地問候楚弘，臉上關切的神真摯，好像不論是剛才斥責莊嵐還是現在面對楚弘皆是對事不對人。

“沒事，沒砸到。”楚弘心有餘悸。

“是嗎……”原楚聿隨意地點點頭，淡淡笑著，“那撿回來。”

楚弘愣了一下：“啊？”

原楚聿遙遙一指出界的球，臉上的笑容收的幹幹淨淨，漫不經心道：“我說，撿回來。”

楚弘臉變幻幾許，脖子一，一句話不敢多說，焉頭耷耳地去撿回了球，在此之後他的手腳便幹淨了許多，不再做那些小作。

而原楚聿好像厭倦了頻繁喂球搭一出好戲，不再如之前那般頻頻傳球給莊嵐，可他自己似乎也興致缺缺，即使自己手中仍有得分，瞧著也只勉強有第一節一半的勁頭。

距離第二節結束還有一分鐘，紅方多兩顆球，只要將比分保持到時間截止就行。

球再次傳到林瑯意手中，一直恪守戰圍在原楚聿邊，運球游泳時照例被他阻攔，他的手掌覆上手腕的一瞬間林瑯意便警鈴大作。

怎麽……避免接的結界失效了？

原楚聿果然不再忌諱什麽，手掌著的手臂順勢一，那球眼看著就要聽話地朝他滾去。林瑯意一著急，順水推舟地將球完全按進了水裏。

整個人借力順勢翻滾下沉，那球被的一擋一時半會浮不上來，而迅速在水裏轉了一圈，那球便繞著從背後過。

再一次撞到了一個人的膛，不重，兩個人都收住了力氣，可那本就搖搖墜的丸子頭終于散了。

原楚聿追著俯沉水下。

他看到閉目在水裏靈活地轉了個後仰面漂浮，過水層折在的臉上，粼粼如碎金，好像夏日的那一場暴雨將跟隨彗星降落，卻燒出了一整片滾燙的烈火。

的長發散開，順著水裏一連串的氣泡開，像是韌的海藻一樣纏繞住他，讓他如被蛛網捕獲的、暈頭轉向的昆蟲一般掙不開。

他看到在水裏慢慢睜開了眼，帶著一點吃驚。

的眼睛很亮，亮得讓他有些遭不住，一縷發浮在面容上，像是一條細小的水蛇在他的面頰上爬過曲折的線，直直地往他的和骨髓裏鑽，攪得他神思潰敗。

他手捉住了的腕子，鬼迷心竅般，又像是舉手投降，卻任憑那顆球浮上水面後悠悠開。

被水波浮力往上推，跟隨球一起往上浮，可他不想讓離開，只一瞬不瞬地低著頭盯著，會蠱人心的水妖本來就應該居住在水裏。

他看到有些慌，眼神追著那顆球，是因為球失去了控制而慌，可他也是因為自己完全失去了控制而慌。

太像心髒一樣滾燙，岸上的人看不清，水下模糊的虛影可以把一切匿，又把一切放大，他才敢恣肆無羈地留住。

想趕拿回球的控制權，擡起下想要浮上水面呼吸，原楚聿偏生低著頭不讓跑，他同樣想拿回控制權，哪怕只是藏在水下的一秒鐘。

拉扯間，的鼻尖輕微地磕倒了他的下，更輕微的、更的一即分地過他的臉頰。

一瞬間的空白讓周圍所有的聲音都被消除，他的呼吸都停了，仿佛心髒都被貫穿，那把火燒不盡，燒不死，他的嚨被死死堵住，渾上下所有的在剎那間都被走。

“滴滴——”

綿長的哨音，隔著水層的審判。

“犯規！聿哥踩地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