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窗外北風呼嘯, 大雪松枝。
陳霜意坐在火炕上,手邊拿著本詩經,原是想等等林聞清, 便隨意拿了本詩經讀讀, 打發時間。
屋裏炭火燒的旺,懷裏還揣著個湯婆子,燈火昏暗,燭影被從窗棱中溜進來了的風吹的搖搖曳曳。
慢慢的,陳霜意的頭, 開始不自主的點著,有些昏昏睡。
等林聞清回來時, 陳霜意已經依著靠枕小臉趴在炕桌上, 睡著了。
手裏還拿著那本詩經,燭影搖晃間, 林聞清看到了正讀到的那一頁。
“士之耽兮,尤可說也,之耽兮,不可說也。”1
他站在陳霜意的前, 看著那張睡的臉, 心思沉了幾分。
而後,林聞清輕輕走上前,修長的手掌輕拂過陳霜意的臉頰,像是在輕拂著一件珍視的寶。
他俯,在陳霜意的眉心落下了一個吻, 而後攔腰將人抱起, 送到了床榻上,替蓋好了被絮。
陳霜意翻了個, 踢掉了才剛剛蓋在上的被絮,呢喃了一句。
聲音太小,林聞清沒聽清楚,但他也沒有過多糾結于此,準備去書房。
就在林聞清準備擡腳離開時,又嘟囔了一句。
“林聞清,你別娶那個霜降好不好。”
說完,又翻了個,朝著床榻最裏面滾了過去。
林聞清原本要邁向書房的腳,忽然就邁不了。
他低著頭,眼眸在燭火的映襯下明明滅滅,看不出什麽緒。
“真傻。”他低聲說道。
“若是不娶,那你該嫁誰?”
陳霜意睡得正,自然沒有聽見他的話,這句話,好像是說給陳霜意聽的,又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林聞清看著陳霜意的側臉,呼吸慢慢重了起來。
他其實明白,或許一開始他對并沒有什麽過多的,只是因為那些荒誕離奇的夢,讓他覺得,前世今生他們都在一起,而自己想要一一補償一點。
可後來,他忍不住地,想要索取更多的東西。
想要無時無刻不與親,想要的眼中有他,想要不只是在同房之時為他,想要等他回來吃飯。
可是,從來沒有。
這種上的變化,這種越來越多的,這種無力。
讓他明白,他著。
從前端莊持重的樣子,現在活潑靈的樣子。
但理智又告訴他,這樣很好,不不心,便不會被傷害。
他日若自己真有不測,亦能瀟灑離去,繼續做那個大梁最尊貴的郡主。
可私心裏,他很想自己的能得到回應,哪怕只有一點點。
“士之耽兮,尤可說也,之耽兮,不可說也。”
若是不能給個穩定的將來,不心,或許是好事。
林聞清的腦海裏,又浮現出了詩經中的這句話。
他沉默了半晌,靜靜地看著陳霜意,最終,還是離開了。
後面接連幾日,陳霜意都沒能再見到林聞清,他似乎很忙,總是早出晚歸的。
兩人雖為夫妻,卻突然過上了見不上面的日子。
往往陳霜意已經睡了,林聞清才回來,早上陳霜意醒來,他人已經不知何時走了。
再有幾日便是年關了,宮中往年都會在這一天設宴,皇親國戚們皆會參加,陳霜意也早早備下了年節需要送往各府各院的禮。
這裏有一份禮單,想拿去書房給林聞清看看。
卻總是尋不到人,問過下人,也很見他回府。
臘月二十八這天,才在書房將人找到。
那時林聞清正與幾個幕僚談論京郊雪災導致幾個村莊出現難民的事。
那些難民現在已經往金陵城中來,負責這事的,一向是戶部和巡防營的人,本不該他廷尉府管。
可不湊巧,這陣子,二皇子被陛下安排去戶部學習,他一通指揮,不許難民進城,導致難民群激憤,出了點子,死了一些人。
戶部侍郎沒法子,在今日早朝上了折子,陛下痛批二皇子并將他關了閉。
而負責疏導難民和搭建難民營的事,落到了林聞清的上。
幾人見陳霜意進來,紛紛停了下來,向林聞清。
林聞清沒料到會來,幾日不見,看著,倒像是又好看了幾分,他匆匆看了一眼,便又轉過了目。
“王爺,我備了幾份薄禮,送給各府各院,這是禮單,你看看?”陳霜意朝他行了禮,遞上了禮單。
林聞清沒接:“不用了,你做主就好。”
後宅之事,本就該給管,林聞清也沒有多想,回完後,便又低下了頭,看著手裏下屬方才遞過來的公文。
匈奴的那位公主,又給他惹禍了。這次,是跟著一個寒門書生,跑了。
若是從匈奴的地盤跑了不要,可偏偏是從大梁的鴻臚寺跑了,如果出現意外,匈奴使臣不得,要拿這事做戲。
他邊看,邊皺起了眉頭,全然沒有注意到,陳霜意還等在原地。
“那,我先走了。”陳霜意等了很久,也沒看他擡眼看自己,咬了咬,退了出去。
兩人已經好幾日沒見了,之前林聞清一有時間便會同膩歪,不就要扯的服把往榻上按。
但如今,連多看一眼,也不曾有。
這忽如其來的落差,讓陳霜意心裏悶悶的。不太明白,林聞清這是為何?
晚些時候,林聞清邊的隨從過來找,也只說了句王爺今日會很忙,要宿在書房。
聽到這話,陳霜意的心,更悶了。
前幾日雖然見不上面,但夜裏是能覺到他回來了的,因為他幾乎夜夜都會摟著自己睡。
陳霜意手裏的詩經再也翻不了,握住了拳頭,又松了開來,心事重重,想要勸自己看開點,又無法抗拒自己胡思想。
覺得,林聞清在刻意疏遠。
厭倦了?
才親不到一個月,便厭倦了,厭倦了的?
還是說,他與那位霜降姑娘互明心意,忽然覺得同自己親對不起對方?
陳霜意擡手,了自己的眉心,很煩躁,必須得做點什麽才行。
就在這時,陳霜意臥房的窗戶吱啞一聲,開了。自窗外,撲通一下,跳進來一個黑影,嚇了陳霜意一跳。
“屬下見過王妃。”青鸞跪了下來,朝行禮。與紅杏綠梅不一樣,青鸞古板守舊,不論說多次免禮,都還是要行禮。
依譁
陳霜意拍著自己驚魂未定的心,語氣帶著幾分抱怨幾分撒:“唉!你嚇死我了,有門不走,非要走窗戶幹嘛!像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一樣。”
青鸞跪著,沒起,從懷中掏出了一份信函,遞了過去。
“稟王妃,您讓奴婢查的曲水巷鄭嘉朗,奴婢查到了。”
“他無父,但家中尚有一母,半年前搬來的金陵城裏,之前一直住在郴州。”
“郴州距金陵城相隔千裏,他在金陵城既無親人也無職,來的蹊蹺。”
陳霜意點了點頭,打開了青鸞遞過來的信件。
“這是奴婢派人去郴州所查,鄭嘉朗生父不詳,母親是農家。”
說完,停頓了一下,看向陳霜意。
又接了一句。
“有人說,這位婦人,二十多年前,曾在郴州郊外,救過一位貴人,那位貴人了重傷在家修養了半年,而後便離開了。”
“又過了八個月,鄭嘉朗出生了。”
陳霜意著信件的手,開始微微發抖。
“可查到,那名貴人是誰?”
的心,忽然狂跳不止,砰砰作響,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了一個不願意承認的名字。
“不知。那名貴人并未留下真實姓名,只知道,是金陵城人。”
“且家世十分顯赫。”
青鸞看著陳霜意,據實回答,按道理以公主府的手段,想要查一個人,并非難事,可是就是查不到。
“我再給你十日,你能有把握,查到那人嗎?”陳霜意坐了下來,強迫自己穩住心神。
青鸞搖了搖頭:“我已經將所有人都派去查了,且翻閱了二十多年前金陵城中各個適齡的世家子弟出金陵城的況。”
“一無所獲。只有兩種況,要麽本沒有這個人。”
陳霜意的臉,忽得變得煞白:“要麽,這個人,悉公主府的暗衛,知道公主府的行事作風。”
“刻意避開了。”
青鸞點了點頭,這也是的猜測,只是,這事若是真的,那對于長公主府來說,無疑是一道驚天霹靂,不敢說。
陳霜意給自己倒了杯茶,想緩一緩,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點,思緒也清明一點。
“除了這點,還有查到其他的嗎?”
青鸞點頭,回應道:“還有一點,鄭嘉朗的母親在他十歲那年,離開了郴州,再也沒有回去,他是被外祖家養大的。”
“他的母親,十一年前曾來過金陵城,再接下來的行程,便再也查詢不到了,就斷在了這裏。”
順著青鸞的話,陳霜意漸漸理清了一個故事。
世卑微的農家,無意間救了金陵城的世家子,兩人在世家子養傷期間暗生愫珠胎暗結有了鄭嘉朗,但不知是何原因世家子拋棄了他們回了金陵。
且這位世家子很有可能,已經娶妻生子。
而農家在郴州苦等不來自己的心上人,便只來到了金陵城,從此杳無音訊。
十年後,他們的孩子也來了金陵城,并且尋到了母親。
那麽,這個故事裏的世家子,在這二十多年裏,又做了什麽呢?
在鄭嘉朗來了金陵城後,又做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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