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陳霜意原本確實已經睡下了。

但此刻為何會坐在這, 為何會出現在明月坊，又為何會點了壺竹葉酒。

又為何，心跳如雷。

也不知道。

眼下, 看著戲臺上熱鬧非凡的場景, 聽著四周傳來的聲音，有些張地擡眸看了看四周，又了自己的手心。

只想梆梆給自己兩拳。

怎麽就，聽見下人回稟林聞清沒去書房而是出了府，自己就鬼使神差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還跟蹤到了這？

陳霜意慢慢擡起了一雙小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想讓自己冷靜一下。

作為名門族, 做當家主母，最忌諱的就是善妒, 更忌諱試圖把控夫君的生活。

可剛剛跟過來的路上，滿腦子裏，想的都是，“林聞清深夜出府, 定然是要會佳人。”

至于佳人是誰,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定然是那個什麽霜降姑娘，畢竟林聞清在同自己辦那樣的事時，意迷之時，還喊著這個名字。

堂堂郡主，給人做了替！

士可殺不可辱, 林狗, 欺人太甚！

所以，便跟了過來。

可方一落座, 便後悔了。不知道自己如今這樣究竟是為何，是善妒不願與人分夫君嗎？應當不是，若是林聞清執意要將人納王府，也不是不能接的。

只是，他們才剛剛新婚，心裏酸而已。

可林聞清在那事上，將當作旁人，心裏更酸，甚至有幾分怨氣。只有他一個夫君，一個男人，可他卻有好多個。

陳霜意就這麽矛盾糾結著，想要轉回府，卻又想看看那位霜降究竟是何許人也，到變得進退兩難了。

“你方才，瞧見了嗎？”陳霜意自己不敢多看，怕被林聞清發現，只得讓綠梅去查探。

綠梅匆匆去看了一眼，生怕被林聞清撞上，沒敢多留，立馬便回來複命了。

“瞧得不仔細，只覺得，那位姑娘，似乎量很高。”邊說，綠梅邊擡手，在自己的頭頂比劃了一下。

“約末大概這麽高，似是比王爺，也矮不了多。”

“房門關著，奴婢沒能瞧見那姑娘的模樣，只看見了門上被燭火打上的影。”

“兩人，靠得近。”

陳霜意有些頭疼，擡手了自己的太xue：“比王爺矮不了多？世間竟有子，如此之高？”

這日後若是進了府，這麽高的量，裁置衫的，得多費錢。

如此般高大的量，怕是腳也大，鞋子恐怕也多費些布料。

“嗯，確實很高，而且從影子來看，材似乎也跟王爺不相上下。肩寬腰窄的，跟個漢子似的。”綠梅嘟嘟囔囔。

“什麽？又高大又魁梧？王爺，這是喜歡了個，壯士？將軍？”陳霜意手上的酒水都灑了大半。

“奴婢不敢靠太近，怕被王爺察覺，也沒聽清楚他們在談論些什麽。”

“但兩人一直依靠在窗臺邊，頭接耳的，有辱斯文。”

陳霜意擡了擡手，示意綠梅別再說下去了。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這子，恐怕是他在軍中的舊相識，兩人投意合，只不過礙于與早有婚約，他才只得委屈心上人了。

難怪他一回金陵便要退婚，還騙自己說什麽不想親。

真是個好樣的。

深更半夜，酒樓會，孤男寡，幹柴烈火，舉止親。

這會，怕是早已衫盡褪，幹起正事了吧，再等一會，說不定孩子都懷上了。

可煩死了。

可能要有一個庶長子或者庶長了。這真是後宅裏最麻煩的事了。

但是很快，陳霜意便安好了自己，是個郡主，是秦王正妃，得大度。

若真有個庶長子，也不是不能接的，也能好好的護那個孩子。

陳霜意正出神的想著，雅間的門被人打開了，明月坊的坊主拉開了門，帶著幾名男伶，走了進來。

“這位貴客初登明月坊，怕是不知道坊裏的熱鬧可不止這戲臺一。”坊主帶著笑，將幾名藝伎往陳霜意面前推了推。

他方才就觀察過了，這位貴婦人著打扮絕非俗品，恐怕非富即貴。又夜前來，許是房中寂寞

依誮

，來尋樂子了。

可陳霜意自坐進來，便只要了壺竹葉酒，便一直沒再出聲。

但這種大魚，他怎可放過？于是便自作主張，挑了幾名出的藝人，送了過來。

“不知貴人喜好，小的就擅自作主選了幾位，包您滿意。”

說完，他都沒等陳霜意開口，便退了出去，將雅間的門，關上了。

陳霜意還未來得及反應，這幾個送上門的伶人，本沒想要啊。

上哪說理去？

“快，把人趕出去！”陳霜意看著杵在面前的幾人，疾言厲。

“夫人緣何穿的如此單薄，你不心疼自己的，我可心疼。”綠梅還未來得及將人請出去，已經有一位膽大的伶人走上了前，將自己的外袍了，披在了陳霜意的上。

一淡淡的清香自外袍上傳來，很悉，可陳霜意卻想不起來在哪聞過。

愣了愣神，一時之間，忘了作。

“你們先下去吧，這裏有我便可。”那位伶人回過了頭，吩咐了其他幾人離開，而後又端起了陳霜意面前的杯盞，倒了杯酒，遞到了自己的邊。

一口飲下。

他的腔隨著吞咽酒水的作，起伏了一下，結滾，眸晦。

“近些年來，再沒喝過比今日，更好喝的酒了。”邊說，他邊又自顧自地斟了一杯。

都快要把陳霜意面前的那壺酒給喝了。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放肆！”陳霜意從剛剛的愣神中走了出來，站起了，拉開了與他的距離，他披在陳霜意上的外袍也隨著陳霜意的作而落在了地上。

鄭嘉朗了眼皮，眼睛盯著落在地上的外袍看了看，眼神暗了幾分。

“夫人不喜歡？”

喜歡個錘子！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事，今日就不該出門！陳霜意懊惱萬分。

鄭嘉朗忽得站起了，朝走得更近了些，將整個人攏在了自己的影之下，然後低頭，朝眨了眨眼：“夫人別生氣，我不喝了便是，或者我再賠夫人一壺？”

這一下突然的接近，讓陳霜意忽然打了個激靈，心裏泛起了一陣惡心。

陳霜意擡起手，朝著鄭嘉朗那張燦若桃花的臉，用盡了十足的力氣，啪得就是一掌。

一瞬間，鄭嘉朗的臉上便赫然多出了幾個指印，角也有了些跡。

他被打了一下，向後退了退。陳霜意并沒打算放過他，接著，又是狠戾一腳，踹在了他的膝蓋上。

許是沒料到力氣竟這般大，鄭嘉朗吃痛，直接跪了下來。

“滾開。再讓我看到你一次，我要你命！”說完，陳霜意拉著臉，推開門走了出去。

鄭嘉朗仍舊跪在原地，看著陳霜意遠去的影，自嘲般的，笑了笑。

忽而，他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看了一眼方才被陳霜意仍在地上的外袍，扯了扯角。

“倒是比從前，更難搞了。”

他忍辱負重多年，可不是為了被人欺辱任人打罵的。

陳霜意又氣又惱，怪自己昏了頭跟著林聞清來了這種地方，竟被人調戲了，又怪林聞清半夜不睡覺，跑出來會人。

拉著臉，怒氣沖沖地往樓下走。

轉過拐角時，一個不察，與迎面走來的人撞到了一起。的腦袋撞在了那人的口，鼻子一陣刺痛，差點便要流下來眼淚。

擡起頭，正要道歉。

便施施然，與林聞清那雙含山帶水蜿蜒流轉的多眸撞了個滿懷。

鼻尖酸疼難忍，再加上一整晚的郁悶，以及剛剛被人調戲的憤懣，陳霜意沒忍住，氣得哭了出來。

眼淚明明還在眼眶中打轉，聲音卻啞得不像樣子：“你在這裏，做什麽？”

林聞清沒說話，手抱了抱，將攬進了懷裏。

幾乎就是同一刻，陳霜意忽然想起來剛剛在那伶人上聞到的味道為何如此悉，猛地一下，推開了正抱著林聞清。

直接轉頭，沖回了剛剛的雅間。

裏面空空，哪裏還有人在。

“去把店家喊來，把剛剛那個伶人給我找來。”陳霜意有些急，甚至來不及跟林聞清多說些什麽。

“你，今晚來明月坊，不是來尋本王的？”林聞清見一直連看都沒看自己，竟一直在找個伶人，有些急了。

“是來找樂子？”林聞清連自己能問出這話，都覺得匪夷所思。

陳霜意急得在雅間來回踱步，本沒想那麽多，一時半刻也沒回答林聞清。

這一下子，倒像是默認了。

“真的？”

林聞清拉住了，問出口的話，帶著難以自控的緒。

被他拉住了手，陳霜意這才冷靜了下來，可他的問題，似乎沒法答。

若是說自己是跟著他來的明月坊，是想來看看他的心上人到底是何許人也，那是不是就會給他留下一個善妒的壞印象。

更有甚者，他會不會懷疑自己在跟蹤他，在手他的私事，在替皇家監視他？

可若是說，來尋樂子。

怕是更不行吧。新婚第三日，應當沒有哪個男人能接，妻子竟然來這種地方，還找了個伶人作陪。

全天下的綠帽子都不夠他戴的吧。

陳霜意抿著，皺著眉頭看向林聞清，卻不知該如何說。

“說話。”林聞清的臉，明顯變得越來越差。

“這位貴夫人，今日您點的五位伶人，都給您找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