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毫不拖泥帶水。

阮阮紅著眼去邊的水漬，「是臣妾口味挑剔，喝不慣陛下的好茶，還這般失禮……」

傅臻垂下眼簾，面容閒適地看著手背那一串指甲印，似在欣賞。

阮阮正戰戰兢兢地等著他宣判，卻聽他輕抬手，忽然蹙眉「嘶」了聲。

阮阮見他手背的月牙印，霎時寒聳立。

傅臻眸底染笑，慢悠悠地看向：「小東西力氣不小，還有點疼呢。」

阮阮：「……」

默默腹誹，頭疾發作時沒聽他說一句疼，太醫來放時也沒見他皺個眉頭，這淺淺的指甲印子卻被他拿出來上綱上線。

傅臻斜倚著榻上枕，含笑看著：「你說說，朕該怎麼罰你？」

阮阮咬咬，腦海中忽然冒出個念頭，殿那晚若是依那紙團中所寫，被褥一捂將他悶在裡頭，恐怕不出片刻，他就已經……

罷了，罷了。

腦海中狂奔過千軍萬馬，終於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下一刻，傅臻便見小姑娘低眉斂目，雖不敢抬頭瞧他，卻小心翼翼地朝他出細白手指，蔥瘦的指尖一點點地挨近，最後瑟瑟攀爬到他的手背，輕輕住那月牙痕。

滿室燈燭吐焰為虹，過薄紗罩燈縷縷地泄出彩，映照在子一襲淺紅羅之上，珠翠輕，淚眼啼妝，搖晃的燭在紅裳鋪開層層疊疊的影，恰如千紅瀑、錦繁花俱落一人之，華流轉間，當真醞釀出幾分旖旎人。

殿青煙裊穟，十年如一日的沉水香之外，還有子淡淡的佛香。

從來無人敢這般與他接。

他認真凝視著那一截玲瓏指尖，好像這樣就可以消退一些令人難耐的意，可那小指實在不安分，用最輕微的力道，在他手背方寸之間來回捻磨。

瞧著小心翼翼，實則膽大妄為。

指尖一舉一，就如藏在順之下那些跳不安的小心思。

他本可以讓開的手，找個欺君犯上的由頭好生懲戒。

他分明喜歡看狼狽又委屈的模樣，不是麼？

可這一點點指尖的接，卻好似順著脈進他的五臟六腑，悄無聲息地在心口輕輕揪了一把。

他沒說什麼，偏過頭去滿飲一杯茶，嚨幾番滾，卻嘗不出半點苦味。

夜晚這樣漫長。

男人許久都沒有回應，甚至若無其事地喝起了茶。

不同於上回的屈辱和無奈，這一次是鼓起勇氣的主討好。

他難道看不出來麼？

為難，對他來說就這般愉悅麼？

還是說，做的還不夠？

阮阮莫名想起那畫冊，其實那冊子上並非全然是巫山雲雨的場面，還有些連自己看著都臉紅心跳的伎倆。

指尖挲幾下，察覺他手背的月牙印消下去，阮阮便輕輕抬開手，將手指一寸寸地，塞男人寬厚溫暖的掌心。

冊子上說，十指連著心，只要子將手放男人的掌中，以男子天生的掌控，自然會反客為主，反手握——

「唔。」

反手握……握住。

果、果然如此，畫冊誠不欺人。

他手掌本是隨意搭在桌面，想要湊近去並不難，可若是沒有察覺錯，指尖才到掌心一點，就被他一把攥住，當即彈不得。

也算是握住了吧，只是有些……

他力氣太大。

幸而頭埋得低，又有滿殿燈火的映襯，誰也瞧不見面頰緋紅如霞。

阮阮渾繃著，強自抑著不去抖。

殿開了小窗，卻還是覺呼吸不大通暢，腦海中那一團麻越扯越冗，牽扯腦袋越埋越低，倘若他到的掌心，一定會發現早就出了一層汗。

張是一回事，可好像也沒有那麼牴了。

他的手寬大且溫熱，將寒夜的冷意一鬨而散，這種被牢牢包裹的覺實在是安全棚。

哪怕僅僅片刻，也好似填補了心中長久以來的空缺。

年常做一個夢，夢裡有人牽著的手到跑，說無論如何都不會鬆開，可後來在一個地方等啊等，滿目煙燻火燎，四下一片茫茫，哭著喊著去找那人，卻怎麼都尋不到。

在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會握住的手。

又不知過去多久，漸漸察覺膝下虛浮了。

地墊是極的羊錦墊，理應不會有所不適，可……這握得也太久了，久到……像是已經被罰跪一個時辰。

他怎的還握著？

一句話也不說，到底在想什麼啊！

心裡百轉千回，亦在砰砰直跳，張到連帶著那大掌之下的指尖都輕了下。

終於，手腕倏忽的一道力道，將重重往前一帶。

阮阮不由得深吸了口氣，恍恍惚惚再一回神，眼前已是男子矜冷清絕的一張臉。

眸沉邃，鼻樑英，廓緻。淡淡的沉水香氣息沖鼻尖，還攜著殘餘的茶香，清冽乾淨，沒有半的苦意，卻又燙得人慌張侷促起來。

幾乎是當即將眼眸垂下，濃纖長的睫羽在眼下掃了一圈影，玲瓏又漂亮。

良久，聽到男人低低一嘆，「阮阮。」

他喊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