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妃們一走，姜姝寧便掙開蕭凌川的手，徑直朝后院而去。

那里的積雪早已被親手清掃干凈，出 潤的黑土，幾株費盡心尋來的草藥，正怯生生地冒出綠的新芽。

蹲下，拿起一把小小的花鏟開始松土。

蕭凌川跟在后，語氣里還帶著一剛剛鎮全場的自得：“放心，有本王在，們不敢對你如何。”

姜姝寧作一頓，臉上浮起嘲諷之：“王爺說笑了。若不是今日在此遇見我，們或許連‘如何對付我’這個念頭都不會有。王爺若真心為我好，就應該將我盡快送走，以免又跟側妃們起不必要的沖突。”

“你什麼意思？”蕭凌川臉沉了下來，他上前一步，強地握住的手腕，“你就這麼想離開這里？”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姜姝寧終于被迫抬起頭，直視著他那雙滿是占有和不解的眼眸。

“王爺，我如今的份，是一個不能見的逃犯！您將我捧得越高，便是將我架在火上烤得越旺！那些側妃才是這王府名正言順的主人，今日們被迫向我行禮，心中積攢的恨意與嫉妒，遲早會化作最毒的利刃刺向我。您若真想讓我平安，就該讓我做個無聲無息的影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我變所有人眼中最刺目的靶子！”

“荒謬！”蕭凌川被的話激怒，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你是本王的人，未來的景王妃！們一群用來安朝堂的棋子，也配與你相提并論？本王今日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清楚，在這王府里，誰才是本王心尖上的人，是們得罪不起的！誰敢對你不利，本王就讓嘗嘗什麼生不如死！”

他的話語里充滿了不容置喙的霸道與腥的警告。

姜姝寧見他這幅模樣，干脆放棄了繼續說服他的念頭，也不掙扎了，任由他攥著。

他本不明白，后宅的刀劍影，從來都不是靠男人的權勢就能抵擋的。

人的嫉妒，是淬了的毒，是無聲的刀，能在你最沒有防備的時候，殺人于無形。

他今日那番“抬舉”，不是在保護，而是在背后畫了一個巨大的靶心，然后親手將推到了所有明槍暗箭之前。

從今往后，這王府里的四個主人，都將視為敵人。

蕭凌川見久久不語，那份安靜讓他心頭發慌。

他松開的手腕，看到那截皓腕上多了一道刺目的紅痕。

“……抱歉，是本王不知輕重。”他的聲音沙啞了幾分，帶著一自己都未察覺的懊悔。

他看著埋頭侍弄花草的樣子，笨拙地試圖彌補，“這些……要不，本王來幫你？”

“不必了！”

姜姝寧幾乎是下意識地口而出，聲音里的抗拒尖銳得讓自己都吃了一驚。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垂下眼簾，用一種刻意疏離的平靜來掩飾方才的慌：“王爺份尊貴，怎能沾染這些泥塵？況且，這些草藥大多系弱，經不起生手折騰，還是我自己來就好。”

遭到如此直白的拒絕，蕭凌川眸漸漸沉了下來，他負手立在后，聲音里帶著幾分晦暗不明的試探。

“說起來，我記得……從前的你，最的是牡丹，怎麼如今，倒喜歡上這些不知名的尋常花草了？”

姜姝寧輕一株芽的作微微一頓。

“牡丹雖，卻太過矜貴，需要人心伺候，一陣風雨便可能零落泥。”的語氣很淡，“大概是死過一次的人，才明白活著有多不易。比起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富貴花，這些尋常草藥，雖不起眼，卻好養活，還能藥救人。王爺，我如今……更喜歡這些能抓在手里的實在東西。”

云淡風輕的話語，卻字字都像針，扎在蕭凌川的心上。

前世如牡丹般絢爛奪目，卻也如牡丹般貴易逝。

他何嘗不希變得“好養活”一些？

他自詡算無策，能看朝堂的波詭云譎，看得穿敵人的謀詭計。

可他唯獨沒有看懂。

他算到了所有人的心，卻算了的絕。

姜姝寧不知道后的人思緒有多千轉百回，只繼續專注于手下的那片小小天地。

沒有察覺到，蕭凌川趁不備，飛快地順走了幾株綠植的枝葉。

回到書房，他將那幾片被溫濡 的綠葉攤在案上，沉聲吩咐：“凌風，立刻將這些東西送去孫神醫府上。務必讓他驗清楚，這每一株的品、功效！”

“是，王爺！”凌風領命，小心翼翼地將葉片收好，不敢有毫耽擱。

——

蕭凌川新娶側妃尚不足一月，皇帝便下旨舉辦春日宴，皇室宗親，三品以上朝臣皆需參加。

當景王蕭凌川的車駕抵達時，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

他并未如其他婚的王爺那般，只攜一位正妃或寵的側妃出席，而是以一種近乎夸張的姿態，將新納的四位門閥嫡側妃，盡數帶在了邊。

一行五人，浩浩。

蕭凌川本就容貌出眾，如今還帶著著華貴的四個側妃，更加突兀無比。

一時間，竹聲都仿佛弱了下去，無數道或驚詫、或探究、或嫉恨的目，盡數膠著在他們上。

座之上，著明黃龍袍的皇帝蕭政賢，在看到這一幕時，原本就因弱而略顯蒼白的臉，瞬間又難看了幾分。

他自己只攜皇后一人在邊，蕭凌川如此張揚的舉，無異于是一記響亮的耳，在了他這位九五之尊的臉上。

“四哥，你今日未免太……高調了吧？”趁著席前的間隙，七王爺蕭琪鈺悄悄湊到蕭凌川邊，低了聲音，“娶四位門閥嫡已是石破天驚，如今竟還將們全部帶宮宴，你這不是明晃晃地在打皇兄的臉嗎？”

蕭凌川冷哼一聲，眼底閃過一嘲弄：“不把們帶在邊看著，難道留在王府里，給們湊在一起磋磨姝寧的機會嗎？本王絕不會給們這個可乘之機。”

他頓了頓，目遙遙掃過座上的皇帝，語氣愈發不屑，“至于皇兄……他若覺得礙眼，自己多納幾個人充實后宮便是。連這點事都能眼紅，這點氣量，還當什麼皇帝？”

蕭琪鈺瞬間噤聲。

他錯了，他從一開始就不該多，這下反而引得四哥說出更多大逆不道的話來。

眾人剛剛落座，與蕭凌川素來不睦的六王爺便按捺不住，第一個站起來發難。

“四哥今日真是好大的威風！”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周遭的宗親與重臣聽得一清二楚，“竟一口氣帶了四位側妃嫂嫂來赴宴，這是在向我等炫耀，您娶的都是當世一流門閥的嫡嗎？要知道，皇兄為天子，如今后宮之中，也唯有皇后娘娘一人。四哥此舉，未免有些過分張揚了。”

這頂帽子扣得又大又狠。

蕭凌川卻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他慢條斯理地執起桌上的白玉酒杯，送到邊，優雅地輕啜了一口，才懶懶地開口：“陛下貴為萬乘之尊，后宮卻僅有皇后一人，確實太過冷清，于皇家開枝散葉的重任有礙。依臣愚見，陛下是該早日廣納賢妃，充盈后宮，方為國之大幸。”

此話一出，底下那些家中皆有待嫁貴的門閥大臣們，立刻紛紛出言附和。

“景王殿下所言極是！陛下當為江山社稷著想啊！”

“臣等懇請陛下廣納后宮，為我大鄴綿延子嗣！”

蕭政賢的臉已經由白轉青。

他自弱，男之事上本就力不從心，如今還要他納妃，這與當眾辱他有何區別？

關鍵時刻，還是皇后顧晚櫻起，端莊溫婉地解圍。

朝著眾人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并非陛下不愿納妃，實是本宮善妒，容不下旁人，這才求著陛下專寵于我。是本宮的不是，本宮自罰一杯，還請諸位莫要再為難陛下了。”

說完，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姿態颯然，既保全了皇帝的面，也堵住了悠悠眾口。

一場風波看似平息。

蕭凌川的席位旁，一名低眉順眼的宮躬上前，為他空了的酒杯重新斟滿了琥珀的酒。

他剛剛在口舌之爭中大獲全勝，心正在一種睥睨一切的快意中，并未多想，端起酒杯便一飲而盡。

他沒有注意到，在他后不遠，側妃王碧珊的席位上，那張妝容艷麗的臉龐上，角正無聲地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垂在案下的手，早已因激而攥得死，指甲深深掐了掌心。

嫁王府一月，蕭凌川對視若無睹，連角都不讓到。

今日總算讓逮到這個機會了。

過了今夜，定要讓這個不可一世的景王為的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