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蕭凌川起：“本王去去就回。”

他一離開，廳的氣氛霎時一松。

姜姝寧心跳加速。

機會來了。

端起茶壺，起為姜夫人添茶，微微前傾，寬大的袖順勢遮住了兩人的手。

就在這時，一張折疊得極小的紙條，如同一片無聲的落葉，悄無聲息地從指尖到母親寬大的袖口之中。

作快如閃電，一即分。

姜夫人微微一怔，隨即若無其事地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用以掩飾臉上剎那的驚愕。

姜姝寧坐回原位，繼續面如常地吃著東西，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未曾發生。

不多時，蕭凌川便回來了，他深邃的目在席間掃過，見眾人神如常，才滿意地重新落座。

就在此時，一聲清亮的呼嘯劃破夜空，隨即一朵巨大的煙花在窗外轟然綻放，是牡丹的形狀，璀璨的火瞬間照亮了半邊天際。

接著，第二朵，第三朵……無數煙花接連升空，在漆黑的夜幕上綻開一朵又一朵絢爛的牡丹，流溢彩，不勝收。

姜夫人和姜丞相驚喜地向窗外：“今年除夕，宮里竟放了這樣盛大的煙花？”

蕭凌川的目，卻始終不曾離開過姜姝寧。

他看著煙火的芒在清冷的眼眸中明明滅滅，薄勾起一抹滿足的笑意，聲音低沉而繾綣：

“這不是宮里放的。”

“這是本王在府里專程為王妃放的。”

“去年除夕夜宮里的牡丹煙花，也是本王為王妃放的。”

聽到這些話，姜姝寧目不由自主地凝在窗外那絢爛綻放的牡丹煙花上，思緒卻如水般翻涌。

他竟會為放牡丹煙花？

前世，他對庭院里那些心培育的牡丹總是嗤之以鼻，斥之為無用的奢靡之。

如今卻肯為費盡心思，擺出這副刻意討好的姿態。

是想用這種方式彌補前世對的虧欠嗎？

可他不知道，有些虧欠是永遠都彌補不了的。

“謝王爺。”姜姝寧神淺淡，“我很喜歡。”

蕭凌川握住的手，目灼熱：“王妃若喜歡，本王愿年年除夕為你燃放煙花！”

姜姝寧淺淺一笑，未置一詞。

他許得下年年煙花的諾言，可，卻未必會留在他邊相陪。

看完煙火，蕭凌川親自將姜丞相與姜夫人送到府門，目送他們的馬車消失在風雪中。

馬車行至半路，卻被一隊人馬攔下，為首的馬車上，懸掛著寧王府的徽記。

車夫老楊的聲音著張：“老爺，夫人，是……是寧王殿下。”

姜丞相神一凜，心中雖疑竇叢生，卻不敢怠慢，連忙攜著家人下車，在寒風中躬行禮：“老臣參見寧王殿下，不知殿下深夜在此，有失遠迎。”

寧王蕭懷瑾掀開車簾，一張素來溫潤的臉此刻卻布滿沉。

“姜丞相，你我在此相遇，并非偶然。本王是專程在此等候。你們今夜，見到姜姑娘了？”

姜丞相心頭一跳，面微僵，沉默不語。

“丞相不必張，”蕭懷瑾的聲音緩和了些，卻更顯迫，“本王只想問一句，你們當真放心將姜姑娘托付給景王那樣的人？他是我四哥，自在冷宮里長大，心中對父皇、對我們這些兄弟，都藏著外人看不的恨。他那份不加掩飾的野心，難道你們就不怕，有朝一日會連累姜家，將你們置于萬劫不復之地嗎？”

這番話字字誅心，姜丞相的臉愈發凝重。

他抬起頭，迎著風雪，聲音蒼老而堅定：“寧王殿下的好意，老臣心領了。只是，老臣年事已高，就算真押錯了寶，大不了，就將這條命還給陛下。沒什麼可怕的。”

蕭懷瑾急了：“丞相明知本王并非此意！本王只是覺得，姝寧……本該有更好的選擇！”

“什麼是更好的選擇？”姜丞相忽然反問，聲音緩慢卻字字如磐石，“大理寺卿是寧王殿下的人吧？當小蒙冤獄時，他與老臣談的是‘大鄴律法’。老臣知道他奉公守法，可老臣是個父親，也有私心。寧王殿下，您覺得，在那個當下，老臣是該將兒托付給您，還是托付給那個不顧一切能將救出火坑的景王呢？”

一番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得蕭懷瑾啞口無言。

良久，他才滿臉挫敗地出一句話：“此事……本王會讓姜姑娘自己選擇。”

話音落下，車簾重重垂下，隔絕了一切。

姜丞相回到自家馬車上，車廂一片死寂。

姜夫人忍不住輕聲問：“老爺，您當真……就這麼將寧兒托付給景王了？”

“景王行事張揚，目中無人，這些我都知道。”姜丞相疲憊地靠在墊上，緩緩道，“但此次毒害一案，卻讓我看清了他對寧兒的真心。我這把年紀，別無所求，只想將兒給那個在危難時，肯為豁出命的人。顯然，寧王不是。”

姜夫人言又止，最終只是將話悉數咽下。

的手在寬大的袖袍下，死死攥著一張薄薄的紙條。

那是方才在席間，姜姝寧趁人不備塞給的。

上面字跡寥寥，看得心驚跳。

“若有一日，我‘暴斃’于王府，切莫悲傷，那并非終結，而是我為自己尋的生路。”

姜夫人心中無奈：老爺，你千算萬算，看了景王的真心，卻沒算到，我們的兒，本就不想要這份真心。

你以為為尋了個庇護所，卻不知日夜謀劃的，正是如何逃離這座華的牢籠！

蕭懷瑾失魂落魄地回到寧王府。

他沉聲吩咐下人：“取酒來，要最烈的。”

侍一驚，連忙勸道：“王爺，明日您還要宮給榮太妃請安，此刻飲酒，恐有不妥……”

“本王的話，不想說第二遍。”蕭懷瑾冷冷地打斷他。

侍不敢再言，只能端來一壺烈酒。

辛辣的酒如火線般劃過嚨，口那被姜丞相言語堵住的郁氣，才稍稍紓解了幾分。

他竟想將姜姑娘……托付給蕭凌川！

明明他早已備好萬全之策，只消再等幾日，便能將姝寧從大理寺天牢中安然帶出，是蕭凌川不擇手段地捷足先登！

他憑什麼將姜姑娘囚于景王府，可曾問過一句是否愿？

想到此，蕭懷瑾眼中的怨恨幾乎要凝實質。

他正再斟一杯，將自己徹底灌醉時，下人通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王爺，姜家三公子求見。”

姜天澤？

蕭懷瑾作一頓，腦海中浮現出那張與蕭凌川有幾分相似、卻滿是桀驁不馴的年面容。

他心中雖有疑慮，還是沉聲道：“讓他進來。”

很快，姜天澤便出現在他面前。

他目掃過桌上的酒壺，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嘲諷。

“你來做什麼？”蕭懷瑾帶著幾分酒意，語氣不善。

“王爺這是在借酒澆愁？”姜天澤眼中的銳氣人，“王爺無需如此，今夜我是來幫你的。”

蕭懷瑾嗤笑一聲：“幫我？你能幫本王做什麼？”

姜天澤直視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幫你將我大姐姐，從景王府那個牢籠里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