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當再次睜眼，才發覺自己錯過了晚上的燈會活。

意識回籠，喬寶蓓立馬從床上彈坐起。起得太猛，大腦像驟然抱起的鉛球，昏沉又失重。

緩和片刻，吃力地捧著手機，一字一字給劉主管發去解釋道歉的信息。

發完消息，又無端打了個噴嚏，便撿起沙發上的罩衫披在上。

屋里很悶，還很，推開窗，才發現是下雨了。

夜風攜雨，打斜地潲來陣陣溫的涼意。喬寶蓓著雨幕里一盞盞微亮的燈籠，覺得很，心里卻沒由來地染上一微妙的惆悵。

打算出去散散心，于是拿起白天的遮傘，推開了木門。

民宿的樓房很老舊，樓梯被外置在廊道的盡頭。喬寶蓓趿著拖鞋下樓，在雨滴落下的聲音里，聽到了窗里傳來的談話。

“樓上那位，晚上起不來，帶不了學生，我真想不通來這里干什麼，還好意思跟我發消息說自己睡過頭了，也不編一個好聽點的理由。”

“給你發消息了？我看看。”

喬寶蓓停下腳步，慢慢著墻站，目順著敞開的窗戶眺去。

聽得出是誰的聲音，也知道是在說誰。

“嚯，還真是，印象里都不是第一回這樣了吧。千金大小姐嗎？誰都要遷就，這次出來還非要自己單租一間。”

“今天還跟我說暈車，坐不慣大。”

因為聲調抑揚頓挫，這句稀松平常的話便顯得格外怪氣。

倆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審判，從穿著打扮，再到平時的行為舉止，一點蒜皮的小事都被刻意夸大。

喬寶蓓很久沒有這般直面地聽到別人這麼說自己，上一回，還是在晚宴上被一個自視清高的meangay評頭論足。相比起后者，的同事明顯要更溫和，頂多算發牢。

縱使如此，喬寶蓓聽得也不是很舒服。

快步越過，并不友善地攜去一陣風，把窗戶猛地扣上。

這聲響不小，屋里的倆人被嚇一跳，紛紛看向窗外。

古鎮的傍晚通常會很熱鬧，因為雨天，街上杳無人跡。喬寶蓓沒走遠，就近站在最亮堂的屋檐下，著河道上的荷花燈出神。

手機屏幕在這時亮了一下。

拾起來看，是條快遞到貨的短信提醒。地址是原地址，這麼多天過去了，有一個平臺居然忘了改。

喬寶蓓不確定阿姨是不是休息了，沒打電話，而是發消息給對方，讓明天早上或者下午把快遞整合了托司機送到公寓。

消息剛發出去，喬寶蓓才注意到上方的備注——發錯給傅硯清了。

糟糕。

喬寶蓓頓頭皮發麻，立即長按消息撤回。

撤回后，看到頂端的昵稱從“對方正在輸中”又跳轉回了備注。

喬寶蓓咽了咽唾，知道這是他看見消息了，正要回，但因為撤回給刪了。

他要回什麼？答應的請求，送到公寓？還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問住哪里？怎麼這麼湊巧，剛好就看見發的消息？——可他怎麼沒問，為什麼要撤回呢？

喬寶蓓心里有諸多疑問，像搖晃過的汽水，腔漲了麻麻的氣泡。

現在心很差，想將錯就錯，給他發條消息，打一通電話。但又覺得很沒必要。

能說什麼呢？說睡過頭，出來散心，無意間聽見同事的嘲諷？這太小題大做了

。

喬寶蓓抿了抿，還是沒有給他發任何消息。轉走進超市，給自己買了冰棒以作安。

-

另一端，傅硯清掌著手機，默然地注目了很久，把輸框里的容一字一字地刪掉。

他摘下眼鏡，推開書房的門，來到隔間，整理所說的那些快遞。

喬寶蓓買的東西很雜，大到幾萬塊的護品，小到幾塊錢的發飾耳環，還有一些品牌方送的新品配飾鞋包。看近日的穿著，大概是不太需要sales送來的那些。

這兩天出去寫生采風了，從更新的朋友圈態便可窺見一斑。

傅硯清慶幸沒有對自己屏蔽。但又怕被發覺，收回這唯一窺探的途經。

這種無法，只能通過社揣度近況的覺，傅硯清已經許久沒有會過。他適應不能，也無法自洽，時常開車到居住的樓盤下靜坐。

樓層很高，從地面向上仰視，既不見栽種的花草，也眺不到的所在的那層樓。要到另一棟樓，才能遙遙見。

這有違他承諾過的事，可他無法自抑。

他想見到。

比任何人都想。

回到家，屬于喬寶蓓的那排鞋柜，已經原封不十二天。常躺的沙發，使用的梳妝臺，干凈，工整，沒有毫翻使用過的痕跡。

雙人床的另一側空無人，過去沒有溫，也沒有溫的。他像是又回到過去，回到不曾擁有過的過去，連見面都了一種奢。在的診斷下，他是病人，是犯人，也是信徒，被關在閉室，放逐牢獄中，整日行尸走般地等待的赦令。

這很難熬。

但他不得不聽從，放自由，給獨立的空間。

第76章

次日一早,傅硯清空去看了傅媛雅。

其實住得近，每天都能到那里坐一坐，但他閑時總會開車到喬寶蓓的公寓樓下。

傅媛雅不止一次要求他來家里敘談,得知況是又氣又無奈,笑罵他了許久。

不過，怎麼就分居了？算算日子，還分居了十來天。

傅媛雅默了默，他異常平靜的側臉,仍不太信：“你們吵架了？”

“嗯。”

“因為那事？”

傅硯清目很淡。

接到眼神,傅媛雅了然,輕嘆一息：“你也別總把囚在家里。人小姑娘還年輕,想出去闖闖又沒什麼大不了，又不是沒這個家底。”

“會傷。”

隔著窗,傅硯清捻著手里尾點燃的煙,嗓音低了許多，“我愿在家多花錢。”

傅媛雅瞪眼他：“你是丈夫,又不是爹。”

“當爹的下場就是討嫌,這世上就沒幾個姑娘跟管得嚴的爹關系好。何況誰出去闖不傷不吃苦？”

“不需要吃苦。”傅硯清看向,神如常的平靜,“和我的關系也沒那麼好。”

說一句被嗆一句,傅媛雅有些被氣著，把膝上的毯翻來覆去地蓋。

隔著窗緘默無言,唯有樹梢上的鳥在婉轉啼鳴。傅硯清站在樹下,沒那只煙,指間捻碎了便走進書房，扔到垃圾桶里。

他從書架里出宣紙，鋪在桌上,擺弄筆墨。閑時垂釣，練字，是傅言傳教，潛移默化給他的習慣。傅媛雅著他，想到已故之人，不由嘆息。

“我和聊過你。”傅媛雅轉著椅慢慢靠近，緩聲說，“我說你這人軸，不好相。說人的優缺點同同源，討厭你的你會認為你迂腐古板，喜歡你的人反而認為你踏實。”

“喜歡你，覺得你認真，顧家，還溫，跟你待在一起做什麼都開心。”

話音甫落，傅硯清磨墨的手微微一頓，復又繼續：“你詐，會不開心。”

傅媛雅輕笑，手搭在桌上，腕骨的玉環敲出聲響：“我詐，說的也是真心話。你實話告訴我，你聽這話心里不覺得舒坦？”

傅硯清睇眼，不置一詞，斂眉提筆向紙落點。

窗外不知何時淅瀝地下起雨，越下越大，染黑了石板路，匯水流順著管道往低淌。

采風四天，天公不作，總時不時卷起大風，擾外出計劃，徒增麻煩。一會兒誰鞋了，一會兒誰淋了全，一會兒誰帽子丟了不知蹤跡，喬寶蓓既要幫著吹鞋，又要給喂預防冒藥，然后再在群里匯報五個孩子的狀況，應付家長時不時突擊的電話。

從昨天起，就有些冒，不知是著涼了，還是晝夜顛倒沒休息好。

以防傳染人，喬寶蓓時刻戴著口罩，但也遮不住發出的咳嗽。電話里，家長一旦聽到咳嗽聲，就會起意憂慮孩子，避免這種況，喬寶蓓基本都是著嗓子通的。

做師很不容易。喬寶蓓深有會。

劉主管那句勸告，聽進去了，也打算辭掉這份工作了。

“你要辭職？”

劉主管訝異，上上下下地打量。看眼尾的疲憊，心里有了準頭，下語氣問：“是最近累著了，不適應這種強度的排課？”

喬寶蓓搖頭：“前段時間我就想過要辭職，現在提出是因為剛好月底，暑期班也要結束了。”

“你還善解人意。”劉主管笑了下，語氣不不，“就干一個月要辭職，你不覺得自己這麼做很沒有恒心嗎？”

喬寶蓓微微蹙眉，不明白對方這話什麼意思。摘下口罩，直言道：“我不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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