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青神君VS黑蛟妖（八）

扶搖殿，君放下手中書本，沉了一會，問道：“你先前對我說的非我族類那些道理，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年雙手疊放在榻上，頭歪在上面，碎發半遮住他的眼睛，咧笑道：“當然不是我想的了。”

他實誠的過分，道：“我蛟沒多久就要去幫衡武國打仗，有次在戰場上救了一個書生，後來他就被當時的皇帝派來伺候我，剛好我那時無聊，就讓他給我鱗片，鋪窩，理食。”

“那讀書人做事好的。”年換了一個姿勢，他了一個懶腰，轉背靠著榻邊，大概覺得額前碎發礙事，隨意捋起一縷就用黑的指甲割掉了，一邊不在意的說著：“可惜凡人死的早，我就打了個盹的功夫他就要老死了，書生臨死前對我說了一通什麽非我族類的那些話，還讓我早早遁山林，我沒聽他的。”

君看著半人半蛇的黑蛟，他赤/著上半，隨自然的舒展蛟尾。

君卻不能當做視而不見，一塊雲錦薄毯飛來，囫圇的蓋了年滿。

“他是為你好。”君道。

黑蛟晃了晃腦袋，想把毯子扯掉扔出去，可這條雲毯實在，還帶著淡淡的香氣，黑蛟抓著毯子，糾結了一瞬，還是老老實實的蓋在了自己腰間，算是半蓋了，畢竟他寒涼，蓋的太多，他會熱的不舒服：“他的好又不是我想要的，和我有什麽關系？”

君怔了一下。

年這句話乍聽之下冷無，但細想下，反而有種不任何拘束的逍遙自在。

君忽的笑了起來，清修避世，以己度人下，便覺得黑蛟此舉是在自毀前程，但誰能說的清，的方法就是正確的。

“你說的對。”君道。

黑蛟抓了抓頭發，見神這麽認真，反而有些無措了：“其實我就是隨口一說，沒什麽對不對，錯不錯的。”

君道：“可吃飽了？”

黑蛟了自己的肚子，道：“有點飽了。”

“那就是還了？”君翻轉袖口，出一：“這是玄黃寶珠，你拿去吸收吧。”

泛著土黃芒的珠子一出現，黑蛟口水就咽了一下，他擡頭看向神，卻是拒絕了：“我不要。”

“為何？”君覺得好笑，年明明饞的不得了。

“你傷了。”黑蛟認真道：“你吃。”

“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君道，將珠子放到年掌心中，想了想還是說道：“南海高君不懷好意，你自己離去後多注意些。”

黑蛟著神，將寶珠收下了：“我要走了嗎？”

“不走，如何走蛟化龍？”君反問道，黑蛟形態已經圓臻至滿，龍之相明顯，走蛟道也已經形，再不走蛟，遲則生變。

“可我舍不得離開。”黑蛟言語直白，坦誠又熱烈，他竟然將自己臉頰放在神掌心，溫順乖巧的蹭著，不見毫戾氣。

君陡然收回手，蛇類涼的溫度讓年的臉有種寒涼的，再加上鱗片微凸，君說不清是什麽，只是覺得是不是太過…親昵了些…

“君。”黑蛟直勾勾的著神，不解道。

“你該多讀些書了。”君覺得這是黑蛟書讀了的原因，畢竟他是妖，不知禮義廉恥：“至應該知道不能隨便顯真赤條來赤條去，以及化作人形要穿好服，還有不可隨意他人，更應知男有別。”

黑蛟蔫頭聳肩，悻悻然的看著神，蛇信嘶嘶，臉頰微微鼓起，似在生悶氣。

“雖然說己所不，勿施于人。”君忍笑：“但你既然早開神智，不再同于普通妖，就算為了自己的大道修行，也該讀些聖人之書。”

君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多，說來繞去的，了額頭道：“算了，你…”

“我聽的。”黑蛟湊上來，又不敢湊的太近，惹神厭煩：“你的好是我想要的。”

“君說什麽，我都會聽的。”黑蛟笑起來。

君愕然看著年滿是依信賴的眼神，心有點複雜。

靈鶯捧著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黑蛟老祖趴在地上看書，他隨意翻滾著，將書看過來看過去。

黑蛟穿上新服出來時，不自在的扯扯，他覺行走之間都有一層束縛。

“習慣就好了。”君道。

黑蛟走到案桌前坐下，著上面的筆墨紙硯，又看了看案角一摞的書，心裏發苦，著頭皮拿上一本，他著實是怕了讀書人口中那些什麽之乎者也，一聽就想睡覺，沒想到的是君只是簡簡單單的讓他認字，寫字就好了，也不講什麽大道理，只是說些詞句意思。

君坐在年的對面，糾正他的握筆姿勢。

自己也拿起一筆做示範。

年意外的聰穎，而且記憶力很好，不多時就寫的有模有樣了，還問那哪些字怎麽寫，君暗自點頭。

案桌花瓶裏放有一束月花，花香怡人。

“君。”黑蛟寫完一張大字後，將紙張放好，他了手心的汗，理了理服，雖未達到正襟危坐，但可以看出這是他最認真的姿勢了。

君應了一聲：“可有什麽字不會寫？”

黑蛟拿出嶄新的一張紙，筆尖蘸滿濃墨，他低頭寫下兩字，隨後獻寶一般舉到君面前。

君看著紙上的君二字，規規矩矩，板板正正，沒有錯字，沒有墨點，是他寫的最好的一張。

“寫的不錯。”君觀察了一下，給予了稱贊。

黑蛟笑咧著，有點點傻氣，他舉起那張紙放到自己眼前觀看：“我也覺得好看。”

“君的字最好看。”他笑瞇起眼。

待到夜時分，黑蛟就睡在扶搖殿的外面。

君神識一掃，就能看見黑蛟對著月在寫自己的名字，寫好以後就向紙張吹一口氣，紙張飄然飛向空中，隨後又落下來，樂此不疲的玩著。

這種稚的舉一直玩到月上中天。

而後，他又游回了書房那邊，在案桌上挑挑揀揀，重新磨墨蘸筆，沒了在旁邊看著，黑蛟又懶沒有骨頭的樣子了，他的蛟尾倒掛在大殿橫梁上，上則赤/躺在地上，隨後自得其樂的在自己上寫起了字。

連練字也不好好練，花樣百出。

君收回神識。

書房，墨被蛟尾打翻在地，紙張遍地，黑蛟拿著筆往自己舌頭上蘸蘸水，出手臂，在腕寫下君二字，他實在喜歡，便寫滿了上，寫到高興，還拿出一枚鮮紅的印章朝自己上一一蓋，連蓋十幾個。

直到寫無可寫，黑蛟仍掉筆，讓它滾落在地。

地上寒涼，對于他來說卻是正好，他的本就是冷的，可今夜不知為何，他的心滾燙發熱，從未有過這種覺的黑蛟了自己的心口，目所及皆是君二字，他的心神就如沸騰的開水般，折磨著他，偏偏他又舍不得掉。

黑蛟鬼使神差的出蛇信舐自己手腕上的君二字，蛇信纏繞著手腕，將二字吞吃腹，好似就能解這沒由來的幹。

等吃幹淨後，黑蛟又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空氣中飄著君上淺淺的香氣，黑蛟化為原型盤踞起軀，下心底無比的躁，可越那心頭火如同澆不滅的魔焰一般竄到三尺高，燒的他整夜難眠，等到快天亮時分，才睡了過去。

君出了門就看見書房裏的黑蛟睡無睡相，酣然睡。

這一覺就睡到了下午時分。

黑蛟打著哈欠，頂著一頭糟糟的黑發，游到荒歲鏡那邊。

“醒了？”君回眸。

黑蛟愣愣的看著對他笑的神，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學著神也看著荒歲鏡，心不在焉，心跳如雷。

直到鏡面出現一個討厭的人。

南海太子高騫正在接衡武王朝的宴請，他俊朗不凡，金法袍耀耀，當真比帝王還要矚目，黑蛟克制不住的咬著腮幫子，忍不住看向君，發現也在看他，心底的殺意瞬間不住了。

“高君還在水範圍。”君觀察了一遍，說道：“等他走後，你要不要去看看衡武皇帝。”

“假如他們聯手起來…”君說出一個可能。

“要去的。”黑蛟低著頭，淩碎發遮住了他的所有神。

君看著他，不免溫聲道：“功之路從來不是一蹴即就的，世事艱難多磨礪，你也不要灰心喪氣。”

黑蛟仍然沒有開懷。

他的喜怒恨太明顯，很難說，如果衡武背棄盟約，他會如何恨。

君一連看了三月的荒歲鏡，期間也教了黑蛟三月的文化課，他實在勤又認真，這讓君覺得以前若是有人好好教導他，他如今也不會是這般惹人生怕的行事風格。

直到高君離開水區域範圍，才關閉荒歲鏡。

年離去的時間也到了。

君看著日愈沉默的年，將他喚來，黑蛟端坐在的桌前，如今也坐的有模有樣了，背脊直。

唯獨他的一雙眼睛藏在碎發下。

君看著即將遠赴天下，經歷生死大劫的年，最後說道：“目為人之靈，我給你修修吧，免得碎發遮眼。”

黑蛟仍然乖順如往昔，甚至將頭顱往前湊了湊。

君淡淡的離別愁緒很快散盡，拿起小剪刀給年修剪了一下額前碎發，很快，出年的狹長雙眸。

暗金豎瞳尖細如針尖麥芒，給人的覺既明又暗，他閉上眼睛，用額頭的角蹭了蹭神的掌心，不舍。

君釋然一笑，了黑蛟的角，微涼，堅。

“去吧。”

黑蛟年口中的獠牙忍不住探出，在下上，濃烈的嫉妒早已化作毒日夜啃噬他的心。

黑蛟走後。

君忽的覺青神山安靜了許多。

回到書房，發現桌上的玄黃寶珠，玄黃寶珠下有紙張。

君拿起一看，年字跡龍飛舞。

“沒有寶珠，我也可以化龍。”

君怔怔無言，輕嘆道：“那麽驕傲做甚呢…”

君說完，將寶珠收起來，哪裏看不出黑蛟的心高氣傲，口上說著南海太子如何如何高貴，自己只不過是一條小小蛟蛇，可他那戲謔嘲弄的語氣卻是怎麽也遮不住的。

君也不知道年哪來的那驕傲勁，仿佛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在這蒙蒙多霧多雨的青神山。

年好像一初生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