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肅想到了出征驃國前公主送的藥草香囊，想到了北伐與公主分別時從后面撲過來的那個擁抱。

他抬眸，看向皇太目視前方的側臉。

他待皇太也絕非淺，可婚期越來越近，他難以自控地想到了些淺的事，不知自心懷天下的皇太是否預料到了這些。

在皇太再次看過來之前，張肅習慣地避開，與單純的恭敬無關，自皇太及笄后，張肅越來越不敢直視皇太了，怕他藏不好那份私，怕這份私為對皇太的冒犯唐突。

慶確實與張肅青梅竹馬，但真看不張肅此時在想什麼，或者說張家這四父子都是一模一樣的沉默寡言。

慶只能問想知道的：“你我婚，說好聽了是你要做太駙馬了，其實就是你要贅皇家，你當真一點都不在意嗎？”

你要是在意，我馬上休了你，尚可保全一點舊時的分。

張肅聞言，直接跪了下去，仰視駐足轉過來的皇太道：“臣只在意殿下，能做殿下的駙馬是臣的榮幸，如若不能，只要殿下愿意用臣，臣也甘愿無名無分地跟隨殿下，為殿下盡忠。”

慶他起來，等張肅站直了，慶才一邊往前走一邊輕聲道：“你有將帥之才，我肯定會用你，用你自會給你應得的職軍職，無名無分是什麼意思？”

張肅：“……”

慶忽地止步，回頭看他：“……做不駙馬，你寧可給我當男寵？”

張肅管得了眼睛，卻管不住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

慶笑了，扶著張肅的手臂笑出了聲，張肅越不肯看，慶越要轉到他的面前，追著他調侃：“還想當男寵，你知道男寵是什麼樣的嗎？你會阿諛奉承曲上那一套嗎？就算你做得來，你就不怕得罪了張家的列祖列宗？”

一開始皇太只是扶著張肅的胳膊，因為張肅躲，就改了抓著張肅的袖子。

張肅確實尷尬，可避著避著他的眼里就只剩笑紅了臉的皇太，只剩笑得快要站不直隨時可能要撲到他懷里的纖長影。

他比所有人都清楚皇太的姿容昳麗，只是皇太的威嚴更勝，有臣子能見到肆意說笑的一面。

張肅看向松松扯著他袖子的那只手，只要他握上去，只要他輕輕一扯，就能把皇太拉進懷里，就能讓忘了笑他。

慶莫名有種手背被他的視線燙到了心悸之，這讓及時松開了手。

張肅這才俯，正朝皇太請教：“臣確實只知男寵無名無分，如何做好男寵還請殿下解。”

慶：“……父皇已經賜婚，你好好的太駙馬不當學什麼男寵，再說了，我也從未想過要養男寵。”

以侍人者，不需要。

張肅一時沒忍住，角微微上揚。

而張家三公子這有的短暫一笑，竟讓皇太看愣了一瞬。

這位準駙馬或許沒有男寵之才，卻長了一張俊所有男寵的臉。

慶沒見過男寵，但就是知道。

第146章

二月中旬, 新科舉子們還在考場筆疾書時，收到調任天水郡文書的賈方平路過京城, 奉命進宮拜見皇太。

慶在中書省也有一間自己的公房了，不過平時還是會與兩位丞相在一起，只有需要解手或午間休息時才會來公房。

公房分外間的書房與里間的憩室，得知賈方平到了，慶讓人將賈方平領去的公房等著，批完手里的折子后才往外走。

離得不遠，慶很快就見到了穿淺緋五品文袍的賈方平。

幾乎所有京都知道賈方平是皇太舉薦上來的，也將賈方平列為了皇太的親信，但慶只在十歲那年與賈方平見過幾面而已，如今十八歲了, 賈方平也有三十四歲，蓄了短須，面相沒怎麼大變, 只比慶記憶中黑了些, 形依然清瘦直, 并未因為做了幾年一郡的父母而發福。

“臣賈方平拜見皇太，恭請皇太千歲萬安。”

在慶端詳這位名義上的親信之臣時，賈方平難掩激地跪了下去。

慶笑著免了他的禮，率先步公房, 賈方平等了幾步再跟上。

公房的門開著, 但解玉就在外面守著，絕不會給哪個吏靠近聽的機會。

慶坐在主位，給賈方平賜坐后，先問問賈方平進京一路是否順遂，再問問賈方平在會稽郡的政績, 等賈方平沒那麼張拘束了，慶才語氣隨意地道：“其實按照吏部的舉薦，今年你該升任戶部右侍郎的，是我覺得你資歷還不夠，改了你的職位。”

賈方平驚得跪在地上，惶恐道：“臣能短短幾年從一個落魄舉人升為郡守已經是托了殿下的福，近年在地方雖小有政績也只是沒有辜負殿下與皇上的賞識而已，絕無再升戶部右侍郎之功，萬幸殿下明斷，免了臣被百非議。”

慶：“怎麼，你很怕百將你歸于皇太一黨？”

賈方平：“臣不怕，臣只怕名不副實，連累了殿下的英名。”

慶笑笑，道：“你怕，我也怕，怕臣民非議我任人唯親，所以越是被我視為親信的臣子，我越要他做出一番能令臣民信服的大功績才行。今日我雖然斷了你繼續高升的青云路，他日你功了，我自然也會獎勵你更高的職。”

換言之，確實是把賈方平當了親信。

賈方平明白，叩首道：“殿下有何差遣盡管吩咐，臣一定萬死不辭。”

慶讓他坐回去，看著他問：“你可有想過，我為何要調你去天水郡？”

賈方平：“臣曾反復品讀殿下的《南巡游記》，知曉殿下有治理黃河泥沙之志，天水郡正于黃河上游黃土大量河之地，故臣妄加揣測，殿下是想派臣去治理天水郡的黃土流失？”

慶很滿意他的聰明，道：“是有此意，不過治沙我另有于此道的人選，你的長在于開源節流打細算，而治沙需要耗費大量的民力力，所以我要你在三年改善天水郡的民生、增加天水郡的壯年勞力、繪制郡山水輿圖、查清黃土丘陵適宜耕種的農家作與樹木，同時在民間宣揚朝廷治沙之必要，當然，若你有治沙的良策，或是能舉薦治沙賢才，我同樣會記你一功。”

賈方平對自己的差事心里有數了，道一定盡力。

慶看著他清瘦的形，面上多了幾分憐惜：“涼州各地多貧瘠，遠不如江南富庶，你想做出政績，必然要付出遠勝前幾任郡守的艱辛，我要用你，卻沒什麼可幫你的，只能允你接了家眷過去，邊也好有人噓寒問暖。”

賈方平眼眶一熱，跪下道：“殿下如此恤臣，臣若不能在天水郡種出一縣青山，臣誓不還京！”

慶繞到書桌后，從下面的一層屜里取出一個信封，遞給賈方平道：“這是我為公主十幾年攢下來的一筆積蓄，你拿去用吧，雖是杯水車薪，總能解你些許困頓。”

及笄朝之前，父皇每個月給五十兩例錢，及笄朝之后，父皇給了等同親王以及出嫁公主的爵祿，一年五千兩，再加上北伐立功后的賞賜，慶留了些零頭，總共備了兩萬兩給賈方平。

如果這是給賈方平自己的賞錢，賈方平不該當著皇太的面拆開，但這是給他治沙用的，賈方平恭恭敬敬地打開，取出一疊銀票，發現第一張就是千兩面額時，賈方平的手開始抖，等他數完發現皇太居然自掏了兩萬兩的銀子，賈方平潸然淚下：“臣代天水郡的百姓以及數萬萬黃河兩岸的百姓，叩謝殿下恩德。”

裝好銀票，賈方平結結實實地給皇太磕了三個頭。

慶：“我只能給你銀子，這份恩德能不能落到百姓頭上，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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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方平離京后，三月中旬殿試也發榜了，慶那位前年才第一次見面的表哥羅萬青中了二甲進士。

麗妃知道后松了口氣，雖然呂瓚很激能與自家結親，相看過后呂朝良與那位貌溫的外甥也彼此都很滿意，但父親空養了兩代二十個兒孫就出了一個舉人，這門婚事于羅家而言還是高攀了呂家，如今總算有個進士了，外甥嫁過去后也不用全靠兒撐臉面了。

麗妃與這些長期分離的外甥外甥們都沒什麼分，但哪個外甥外甥能為皇上、兒分憂，麗妃就由衷地盼著他們能過得稱心如意。

慶又把六十八歲高齡的外祖父羅蟠、早有輔佐老爺子理政之能二十六歲才考上進士的羅萬青到了中書省的公房，言明想安排羅萬青去益州瀘縣給楊節當縣丞將來再調去天水郡的計劃。

對羅萬青道：“你憑自己的才華考上的二甲進士，讓你當縣丞實在委屈你了，所以調你去瀘縣純粹出于我想治沙的私心，我允許你拒絕，允許你按照吏部正常授走途，將來也絕不會因為此事怨怪你、你的。”

大齊有十四州，年輕的員只要有才就不怕找不到富庶之地做出政績，去天水郡可能忙碌多年也看不到政績，慶不想勉強這位沒沾到多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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