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到了景華琰的回。

不知道為何，在那張平靜的面容下，看到了不忍和痛苦。

那畢竟是他的骨。

即便是景華琰這樣冷漠無的人，也會為之心痛。

姜云冉心中嘆氣，然而此時此刻，卻不能把安宣之于口。

已經看懂了景華琰的選擇。

無人能知曉此刻皇帝的心。

就如同過往二十幾載歲月一般，他總是那樣端方自持，沉穩練達，即便先帝忽然駕崩，他也沒有驚慌失措。

更何況是現在了。

“引產吧。”

景華琰淡淡開口：“務必保證吳端嬪的平安。”

他的聲音沉穩，吐字清晰，沒有任何猶豫，直接給出了最好的答案。

景華琰不會因行事，他從來都是權衡利弊。

救吳端嬪更容易功，那就救，至于皇嗣，只能在吳端嬪的壽命之前被舍棄。

否則，若選了皇嗣最后還無法保全，那才是最大的錯誤。

仁慧太后嘆了口氣，道：“就這樣辦吧。”

孟熙嬪驚訝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看向景華琰。

景華琰冷漠地垂著眼眸，他明明選擇了吳端嬪，卻對東暖閣中的痛苦哀嚎無于衷。

白院正愣了一瞬，才躬行禮：“是，臣……盡力。”

景華琰的眸幽深，他直勾勾看向白院正，通威讓人脊背發寒。

“朕不想聽到失敗的消息。”

水房的熱水再度送來，滿頭是汗的白院正跟宮人們一起消失在門扉之后。

腥氣被門扉一并攔在東暖閣中。

外面殿閣之中，天潢貴胄們一言不發，他們安靜坐在寢殿之中，相顧無言。

過了許久，慕容昭儀才開口：“孟熙嬪，今日究竟是怎麼回事？”

忽然被點名，孟熙嬪哆嗦了一下，連忙回答。

的答復同那名黃門說得一模一樣，只是聲音有些抖，顯得非常驚慌。

慕容昭儀蹙了蹙眉頭，沒有繼續詢問。

景華琰卻冷冷道：“吳端嬪的脈案一直沒有任何疑點，形發胖，明顯異于常人，朕多次質詢，太醫院都回復無礙。”

隨著他的話語，殿閣中落針可聞。

所有人心驚膽戰，就連呼吸都停滯了。

仁慧太后到底見多識廣，安了景華琰一句，才道：“會不會今日有什麼異常？”

“否則吳端嬪好好的，不可能忽然早產，而且如今看來，不僅早產，還是難產，這可不尋常。”

此刻太醫院的太醫們都在里面忙碌，另外兩名值守的太醫一個去了臨芳宮照料大公主，一個則去臨時給梅賢妃治傷，沒有多余的太醫再來會診。

景華琰面沉如水：“誰在緋煙宮？”

梁三泰睨了小柳公公一眼，才上前道：“回稟陛下，是孫醫正。”

“讓孫醫正即刻過來，臨時由醫照料梅賢妃。”

梁三泰立即下去吩咐。

此時周宜妃倒是開口：“今日臣妾來過永福宮。”

景華琰看向，目無波無瀾，可莫名人心驚膽戰。

周宜妃卻完全不懼怕他冷漠的眼神，只是淡淡開口：“后日是明宣的周歲生辰，因明宣不好，所以也不準備辦宴席。”

此事宮中皆知。

雖然如今景明宣已經康復，聽聞在正旦宮宴日就能亮相于眾人之前，因此正旦之前的周歲宴，周宜妃就沒有辦。”

想來也是為了給眾人一個驚喜。

不辦，各宮妃嬪卻不能置之不理，姜云冉也一早就送去了禮，慶賀大皇子的周歲。

周宜妃道：“諸位姐妹給明宣送去禮，是姐妹們的心意，我總要有所表示，因此今日便想著過來道謝，順便探吳妹妹。”

畢竟吳端嬪月份大了，周宜妃即便不問宮事，也總要表示一二，最起碼的關懷要有。

否則就要被人脊梁骨，說刻薄冷漠，不配妃位。

周宜妃看了一眼邊站著的宮，道：“這位是吳妹妹宮中的司職宮，我記得羽。”

羽瞧著二十幾許的年紀，面容沉穩，神冷靜，比湯姑姑要穩重許多。

上前一步，福了福，道：“是。”

頓了頓，羽才繼續道：“回稟陛下、太后娘娘，今日上午宜妃娘娘的確來過永福宮，娘娘給端嬪娘娘的回禮是今歲新分發至各宮的貢緞，端嬪娘娘自己也有，只不同。”

“當時娘娘還說，到時候給小皇嗣做一樣花紋的襁褓，肯定很好看。”

說到這里，羽也哽咽了一下。

當時的吳端嬪滿懷歡喜，盼著皇嗣降生，而如今，自己都生死不知，更何況是已經被舍棄的小皇嗣了。

周宜妃頷首道：“是，吳妹妹是這般說的。”

周宜妃的回禮并不薄，看似不太用心，實際上是宮中定例。

給懷孕嬪妃或者皇嗣的賀禮，一般都是從尚宮局或典局直接過宮，上面的封印原封不，以免出事后分辨不清。

說到這里，周宜妃還嘆一句：“當時我還說，宮里這般炎熱，到時候這厚重的綢緞怕也用不上了。”

說到這里，姜云冉心中一。

抬眸看向景華琰。

殿閣中宮燈璀璨，而姜云冉那雙目，卻比宮燈還要明亮。

這一眼，就吸引了景華琰的目，立即便回過來。

四目相對，景華琰倒是福至心靈。

“姜貴嬪，你說。”

姜云冉便輕聲道：“今日貴妃娘娘把宮中的宮例送到宮中，秋意姑姑也仔細講解，臣妾才發現吳端嬪宮中的紅螺炭，每月足發八百斤。”

就連仁慧太后都有些驚訝。

“這麼多？”

頓了頓，道：“之前來壽康宮，說自己宮中紅螺炭不足，當時皇貴太妃也在，我們就各撥給百斤。”

這麼一算，的確有八百斤。

姜云冉低聲道：“周宜妃娘娘宮中，即便有大皇子，也不過才六百斤，而姚貴妃娘娘宮中則是七百斤。”

們是兩人的數量，加上額外賞賜，才顯得數量眾多。

周宜妃聽到提自己，就道：“明宣并不怕冷，我宮里也沒有那麼多要用炭的地方，說句實話，六百斤已經足夠。”

可在永福宮，吳端嬪一個人就用到了八百斤。

方才姜云冉踏永福宮正殿，發現不明間擺放有暖爐，就連寢殿中也有。

問題是永福宮有火墻，只要燒火墻，基本上宮中就很溫暖。

尤其前幾日天氣晴好，姜云冉甚至把殿中的暖爐撤了，也一直沒有重新取出。

可永福宮的暖爐太多了。

景華琰的眉心微微蹙起，他看向羽，冷冷問：“怎麼回事？”

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滿臉惶恐，卻并不顯得特別害怕。

“回稟陛下，娘娘，娘娘只是畏寒。”

景華琰淡淡道：“畏寒到什麼地步？”

羽說：“如今正殿中燒了火墻，娘娘也覺得不足，日常都要在寢殿中加兩個暖爐，到了夜里也不能熄滅。”

“即便如此，娘娘還是覺得冷，經常手腳冰涼，”羽說著，又忍不住哭了，“奴婢們都很擔心，也請白院正和岑醫正都診過脈，可娘娘的脈案就是很正常，一點錯都無，后來甚至孫醫正也來過兩次，都沒看出任何端倪。”

“也因為畏寒，娘娘腹中總是，每日飯食逐漸增加，現在已經比有孕之前的食量超過了一倍有余。”這也能解釋，為何吳端嬪胖這樣，整個人幾乎都變了形。

可這種胖，姜云冉并不以為是因為用膳增多，反而有一種不正常的病態。

按理說，若人胖之后，反而不會畏寒。

但看吳端嬪宮中，的畏寒反而變本加厲，就連明間和雅間都擺放有暖爐。

眾人在此坐了片刻，早就已經汗流浹背，景華琰直接讓宮人把暖爐都撤掉。

聽到羽的話，在場眾人表各異。

景華琰正待吩咐彭逾，忽然，就聽東暖閣中傳來撕心裂肺的喊。

“啊，好疼，好疼。”

“我不行，我生不下來。”

這聲音讓人害怕。

在場只有周宜妃和仁慧太后生育過孩子，此刻也聽得面蒼白。

“讓我死了吧。”

聲音太過凄厲，讓人膽戰心驚。

景華琰都蹙起眉頭，下意識向東暖閣看去。

“怎麼回事？”

周姑姑忙進東暖閣，不多時，跟白院正一起出來。

白院正滿臉是汗，即便是他，現在臉上也只有慌張。

“陛下，是臣無能。”

他的聲音劇烈抖，仿佛在天上飄。

“小皇嗣是逆位，端嬪娘娘生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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