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聿去新加坡當天宋青霧在公司，并沒有去機場送他。

楊瓚年的紀錄片已經全部剪完，他們把片子先送到楊瓚年那邊看了一遍，等后面聯系好就能直接全平臺上了。

游朝離職的事被宋青霧摁了下來，又空找游朝聊了聊。

其實說白了他不過是對自己有點好而已，兩人之間更多的還是工作接。

聊完之后游朝沒有再說離職的事。

宗聿登機之前給發了消息，拍了一張機艙外云層的照片。

宋青霧沒去過新加坡，但知道那邊是一個一年四季都是夏天的地方。

不喜歡夏天。

下午理完工作，宋荔要去陪男朋友，宋青霧索給工作室的同事提前下班。

馮鞍意那邊聯系了去蒙山的事，就在下周。

雖然宗聿不同意去，但宋青霧并不打算放棄這次工作機會。

最后一個從公司離開，宋青霧到公司樓下準備打車回去。

“宋小姐。”

一個穿著西裝的年輕男人住。

宋青霧抬頭看向對方。

“宗先生想找您聊聊。”

對方直接開口。

宋青霧目往對面的馬路看過去，一輛黑的紅旗車停靠在路邊，不知道等了多久。

沒問是哪位宗先生，但大概心里已經猜到，還是跟著過去上了車。

宗正比上次在白硯秋的四合院見面那次看上去神要疲憊幾分。

“你似乎并不意外我會找你。”

他開口，目審視地看著宋青霧。

宋青霧神淡漠，

“如果你只是讓我上來說這些，那我們也沒必要聊下去”

手去拉車門。

宗正開口，

“對不起。”

宋青霧手停在半空中。

宗正在后聲音有些，

“對不起，你母親的事，對不起，我那天才知道是你。”

宋青霧手指慢慢收攏，原本以為這一刻來臨的時候會很痛快，但并不是。

只是覺得有點想笑。

花了那麼長時間做的事像一場笑話，施暴者甚至都忘記是誰。

即使很早以前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種東西階級，權勢，堅固又強，哪怕碎骨也不會撞出任何的裂痕。

宗正第一次找到的時候恨，放在桌子底下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想象過無數次他認出以后會說的話，但沒有想到會是對不起。

“對不起。”

宗正又說了一句。

宋青霧嚨里像被塞進去了一團棉絮，發不出聲音。

車廂安靜，冷氣從孔里鉆進去，到心臟管。

宋青霧覺得如果可以被看見的話，早已經模糊。

“我不知道是你，你跟阿聿之間……”

宗正話說的斷斷續續，似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怎麼去表述。

他只能又重復，

“對不起……對不起孩子……”

宋青霧頭皮的集中到上方，深呼吸，聽見連自己都很陌生的聲音開口打斷了他，

“你閉。我不想再從你里聽見任何道歉的話，因為你沒有資格，你連懺悔 的資格都沒有。”

氣息冷而冰涼，像那年趕到醫院時在太平間里掀開蓋在父母臉上的白布時那樣。

宋青霧看著車窗外，即使是在這樣的夏天，為什麼還是那麼冷。

宗正不再說話。

車里安靜了很久，宋青霧冷靜下來，

“道歉的話你不用跟我說，也沒有人想要聽。如果你找我只是為了訴說你的痛苦和愧疚，那麼我也沒必要浪費時間了。”

“阿聿他從始至終都不知道你父母的事。當初是我授意的，都是我，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宗正終于開口。

宋青霧笑了下，聲音很輕，

“你覺得如果他知道的話，我現在還會在這里跟你說這些嗎？”

宗正看著，頭低了低，語氣小心又懇求，

“這些事跟阿聿沒有關系，你既然跟他在一起這麼久，你應該是了解他的，如果當初他知道我做的這些事，肯定會第一時間阻止的。”

宋青霧心口一陣躁意，沒有任何耐心，

“你到底想說什麼？”

轉過頭看著眼前可恨又可悲的人，眼睛一片紅，

“想讓我離開他？還是想讓我一輩子保守不要告訴他，裝在他母親口跳的心臟是從我媽媽上摘下來的？！”

宗正沉默。

宋青霧呼吸沉沉，口劇烈起伏，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也在不停地發抖。

宗正頭往下埋得更低。

仿佛愧疚只是突如其來，遲到多年，卻在這一刻才將他垮。

宋青霧覺得諷刺。

恨啊。

恨的發抖，恨的想讓眼前的人也去死。

想，原來自己從來沒有一刻原諒過。

當年的車禍發生的突然，確實是意外事故。

大卡車追尾，駕駛座上的父親為了保護母親當場亡，他們說送到醫院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了心跳。

所以幾乎是沒有任何施救手段。

宋青霧趕到的時候直接在太平間領的尸。

當時只有十七歲。

醫生遞過來一份家屬簽字單，說母親生前簽署了捐贈，心臟在剛剛給了一位等待心臟源的病人。

宋青霧懵懵懂懂，不明白為什麼這麼急，急到都沒有等過來，急到沒有任何通知就取走了母親的心臟。

渾渾噩噩的領完，火化，回到老家。

一切都像一場夢一樣。

再回到北京，醫院那邊聯系，問要不要去看接收的病人。

宋青霧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明明母親已經沒有了，但是屬于的心臟還在另一個人上跳著，甚至救活了另一個人。

事發生的太突然，所以第一年藝考上岸后并沒有去報到，一個人在北京狹窄的出租屋里待了兩個月。

開學之前又跑去了一趟父母車禍的那家醫院。

醫生帶著去見病人，走到高級專屬病房走廊的時候醫生被走，只讓護士領著前往。

慘白的墻壁，冰涼的地板。

宋青霧站在走廊門口，被護士告知說病人那邊的家屬拒絕探訪。

想了想，覺得也沒什麼問題。

可能是對方不想被打擾。

坐電梯離開之前又有點不甘心，一個人折返回去，想要看看母親的心臟給了誰，那個人長什麼樣子，會不會因為里跳的那顆心臟而對有所不同。

走到醫院的走廊，聽見有人在說話。

“我不是說過嗎？拒絕探訪，誰讓你把人領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