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療室的門合上。

魏乘風坐在姜許對面，鏡片后的目專注而溫和。

“姜小姐，據你剛才的描述，也就是說距離你最近一次發病已經過去相當長的時間了？”

話落，他扶了扶眼鏡，眉間變得凝重。

“嗯。”姜許點頭，在東南亞時，一開始偶爾也會發病。

但后來，發現在那種環境下發病只會讓自己更加痛苦之后，躁郁癥就突然不發作了。

魏乘風繼續問，“最近緒波明顯嗎？”

姜許搖頭，“很平靜，像是沒有生病一樣。”

“那你覺得，你痊愈了嗎？”

姜許先是一怔，聲音輕了幾分，“我覺得，我應該沒有痊愈。”

說不上來現在是一種怎麼樣的覺，只是潛意識里對自己目前看似健康的狀況到質疑。

魏乘風微微頷首，“客觀來講，目前躁郁癥并沒有治的方法。”他神態認真，“人在外界極端力下確實很有可能會發展出一種暫時的心理防機制，讓你誤以為自己的病好了。”

“但其實它可能只是進了一種潛伏或暫時穩定的狀態，復發的概率很高。而且因為抑后的反彈效應，一旦復發可能會發得更加劇烈。”

“那我應該怎麼做？”姜許蹙眉。

魏乘風給出建議，“你近期最好不要長時間獨，旁邊隨時要有人能留意你的狀態。”

姜許垂下眸子，點頭，“好。”

兩個小時后，姜許推開診療室的門。

“姜小姐，記得按時吃藥。”魏乘風在門口囑咐，“下周還是這個時間復診，有任何不適隨時聯系。”

姜許：“好的，今天謝謝魏醫生了。”

“不用客氣。”

走廊盡頭的等候區，陸執始終著這邊的方向，他保持著兩個小時前的坐姿，像座雕塑一不，連服褶皺的弧度都沒變過。

見出來，陸執立刻站起，目落在手中的藥袋上，結了，“結束了嗎？”

“嗯。”姜許走過去突然了他的臉，“等得無聊嗎？”

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一想到陸執現在里是個小孩子，姜許就很想逗逗他。

明明臉還是那張清冷的臉，但在姜許眼里，就是莫名覺得可。

陸執略微偏頭將自己的俊臉從手里解救出來，輕輕搖了搖頭。

等并不無聊。

姜許就笑著又問，“嗎，要不要去吃飯？”

陸執點頭。

于是兩人從心理診所出來，去了附近的一家高級餐廳吃飯。

吃完后姜許又帶著陸執去購街買了點東西，傍晚才回到姜宅。

然而剛進姜宅的私人地界，姜許就看見不遠正停著一輛灰車子。

這時，敏銳地注意到陸執的神似乎有了些許變化，似乎是認出了那輛車。

那輛車堵住了姜宅的口，所以姜許幾人也能被迫停了下來。

“是陸老爺子？”姜許輕聲問。

陸執抿抿，微不可察地“嗯”了一聲。

既然是陸家的長輩，姜許就主下了車，陸執跟著也從車上下來。

前面灰車子的車門打開，車上先是下來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隨即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從車上下來。

老人拄著拐杖，臉頰深陷進去，整個人嶙峋瘦骨，如秋風枯葉般毫無生氣。

“姜小姐。”他審視的目落在姜許臉上，語氣倒也和善，“冒昧打擾了。”

姜許禮貌地回應，“陸老爺子有事？”

陸興昌緩緩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耗費了極大的力氣。

他咳嗽兩聲，聲音沙啞，“我今天來，是想和姜小姐談一談你和阿執的事。”

姜許下意識看向側，陸執站在后半步的位置，神繃。

微微瞇了瞇眼，不聲地笑道：“外面風大，老爺子不如進去坐下聊？”

老人卻搖了搖頭，渾濁的雙眼直視著，語氣雖緩，卻難免出幾分不容拒絕的意味，“不必了，就幾句話。”

他頓了頓，目終于轉向陸執，聲音低沉，“阿執，你先回車上。”

很顯然，他知道現在的陸執失憶了，否則即便他說了這句話，陸執也絕不可能會聽他的。

雖然之前他是因為病重才無力手家族間的爭斗，但也確確實實是放任家族旁系長期欺凌陸執，將他趕出陸家十幾年。

就連陸執回歸陸家，都是被他著回來的。

所以平時如非必要，陸執本不會跟他這個爺爺有任何聯系。

但此刻的他并沒有那些記憶。

陸執指尖微微蜷，指節泛白，但他還是站在原地沒，脊背線條繃得筆直。

姜許也在這時拉住了他的手臂，“陸老爺子，您有事可以直說，他沒什麼不能聽的。”

聽見這句話，陸執明顯一愣，漆黑的眸閃過一什麼。

陸興昌的臉沉下。

眼見氣氛有些不對，他后隨行的中年男人連忙出來圓場。

“姜小姐，我們并沒有惡意，我們來只是想和你談一談你和裴家的婚約之事。”

“婚約”這個詞一出來，陸執瞬間向姜許，眸底有些錯愕。

姜許也沒想到對方來談的竟然是這個，此刻有點后悔剛才攔住陸執了。

他好像確實不太適合聽這個。

“咳，那個……”姜許后知后覺地松開手，干咳一聲，有些不自在地轉向陸執，“要不，你先回車上等我？”

陸執：“……”

他一句話也沒說，轉徑直上了車。

姜許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等他走遠，陸興昌便直接開門見山，“你跟阿執的事，我也聽卓明說過一些，我就直說了，我并不反對你們在一起，但我有兩個條件。”

姜許沒接話，等待對方再次開口。

陸興昌繼續道：“陸家和裴家的關系想必你也清楚，既然你想和阿執在一起，那就必須盡快退了你跟裴家的婚約。至于他們是否答應，就全看你自己了，陸家并不會手。”

“好。”姜許平靜點頭。

本來就打算找個合適的時間去裴家跟裴衍談退婚之事，陸老爺子為了陸執提這個條件，也并不過分。

姜許問道：“第二個呢？”

“第二……”陸興昌枯瘦的手指挲著拐杖，有些卡殼，好半天都沒說出第二個條件。

姜許這才發現，老人布滿老年斑的臉頰竟然泛起詭異的紅暈？

一旁的中年男人見狀有些尷尬地接過話茬，代替老人對著姜許道：“姜小姐，老爺子希…你和陸總婚后不要生育。”

姜許呆滯了一瞬，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我們聽說你患有躁郁癥？”知道陸興昌不好在小輩面前直說這件事，中年男人便斟酌著開口，“我相信你也知道，這類疾病有很大的傳風險。所以陸老爺子的意思是，如果你們實在想要養孩子，可以從陸家旁系挑選優秀的孩子過繼。”

見姜許沒回答，中年男人便扶住老人，再次道：“姜小姐，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話說完了，我們就不繼續打擾你和陸總了。”

等到灰車子徹底在視野中消失，姜許才慢慢回神。

夜風卷起一片枯葉，啪嗒一聲粘在擋風玻璃上。

姜許過車窗，看見陸執也正直直朝來，眸格外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