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修回宮后，整個人仿佛變了一個人。

他不再像從前那樣鎮定從容，而是變得冷峻而銳利，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劍，隨時準備斬斷一切阻礙。

朝堂上的大臣們明顯覺到了皇帝的變化，他的眼神中多了一決絕，了幾分往日的沉穩。

早朝上，李澤修坐在龍椅上，目掃過殿下的群臣，聲音低沉而有力：

“北狄屢犯我邊境，燒殺搶掠，欺我百姓。如今還挾持鎮國公的靈柩迫我大寧，朕決定駕親征，與北狄人決一死戰，徹底解決邊境之患，迎回鎮國公的靈柩，以英靈。”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嘩然。

大臣們面面相覷，紛紛上前勸諫。

“陛下，北狄人驍勇善戰，邊境地勢險惡，駕親征風險太大，還請陛下三思啊！”

“陛下，國不可一日無君，您若親征，朝中大事該如何置？”

“陛下，北狄之患雖重，但未必需要您親自出征，派大將前去即可……”

李澤修卻抬手打斷了眾人的話，語氣不容置疑：

“朕意已決，不必再勸。北狄人欺我太甚，朕若不親自上陣，何以震懾四方？至于朝中事務，自有丞相和諸位大臣代為理。”

他的聲音冰冷而堅定，仿佛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大臣們見狀，只得低頭稱是，心中卻到不安。

消息很快傳到了李潯蕪耳中。

正在面館里幫忙收拾碗筷，聽到客人議論皇帝要駕親征北狄時，手中的碗差點摔在地上。

李潯蕪的臉瞬間變得蒼白，手指微微抖，但很快又強自鎮定下來，繼續低頭做事。

然而，的心卻早已翻江倒海。

北狄人兇悍善戰，邊境環境惡劣，李澤修雖然自習武，但畢竟是一國之君，怎能親自上陣？

他這樣做，分明是在賭氣，分明拿自己的命冒險！

都二十三歲的人了，還這麼沖，這麼孩子氣！

瘋了！真是瘋了！

李潯蕪知道，李澤修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很大程度上是因為。

他的憤怒、他的決絕，都是因為不肯回宮。

如果他在戰場上真的出了什麼事……

他是鐵定了心要自己為他愧疚一生！

“我早就說過……是生是死，和我都沒有關系……你這樣做，是為了大寧，還是單純為了做給我看的……”

低聲呢喃著，眼中卻泛起淚。

（宏觀角度上，男主這樣是為了大寧江山，微觀角度上，…………）

阿檐悄悄走到邊，輕聲問道：

“文姐姐，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李潯蕪連忙去眼角的淚水，勉強笑了笑：

“我沒事，只是有些累了。阿檐，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阿檐點了點頭，但還是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才轉離開。

就在此時，店家娘子卻喚了李潯蕪一聲，說有人找。

李潯蕪走出店門，發現商灼正在門外等他，后還有五六輛馬車，里面俱是上好的吃穿用度。

店家娘子見到這麼多東西，驚訝得合不攏：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們沒訂這些東西啊！”

商灼微微一笑，解釋道：

“這是文姑娘的表兄托我們送來的，說是謝你們照顧他的……妹妹。”

老板娘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

“哦！是文姑娘那位表兄吧？哎呀，真是太客氣了！我們也沒做什麼，反倒是文姑娘幫了我們不的忙，真是之有愧啊！”

商灼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人將東西搬進了李潯蕪的房屋和面館的庫房。

那些都是用上等的綢制，食也都是致的點心和高檔的食材，甚至連茶都是窯燒制的品。

店家娘子見狀，連忙對李潯蕪笑道：“你表兄人可真好你看看，這些東西多致啊！一看就是他心挑選出來的。”

李潯蕪聽了，眉目一冷，看向商灼，開口道:

“他這是做什麼？他……”

商灼見狀，上前一步，低聲說道：

“文姑娘，這些東西是主子特意為您準備的，您若是不收，主子會傷心的。”

“主子馬上就要離京了，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還囑托屬下一定要保護好您，這是他給您留的信。”

說罷，便遞給了李潯蕪一封信箋。

李潯蕪呼吸微，猶疑片刻后，打開了那封信，灑金信紙上只兩行字:

“秋天涼勤加。待我回來。”

商灼眼睛一眨不眨地觀察著李潯蕪的神，見微有后，悄聲道:

“陛下三日后開拔，駕會經過長寧街。”

李潯蕪聽罷閉上眼睛，合上了信。

李澤修駕親征的前一夜，月如水，灑在護城河上，波粼粼。

他獨自一人騎馬來到了禪華寺。

禪華寺是京城最古老的寺廟之一，每逢上元節，百姓們都會來這里放蓮燈，許下心愿。

李澤修走進寺廟，寺的僧人早已歇息，只有幾盞長明燈在微風中搖曳。

他走到護城河邊，河水靜靜流淌，河面上漂浮著幾盞殘破的蓮燈，顯然是上元節時放下的。

他蹲下，手撈起一盞蓮燈。蓮燈的紙已經被水浸，但燈芯上還殘留著些許墨跡。

他小心翼翼地展開蓮燈，借著月，看清了上面寫著的字：

“及第登科，平步青云。”

李澤修笑了笑，心道這不知是哪一個士子寫下的，也不知道他至今有沒有如愿。

他再次走進禪華寺，對著那座寶相莊嚴的釋迦牟尼佛叩了三叩，又進了三炷香。

而后，他對著趕過來的住持問道:

“方丈，去年上元時，貴寺可將河畔的蓮燈收回了嗎？”

那住持合掌道:

“阿彌陀佛，那些蓮燈，小丈早已經命人盡數收起，放在佛前度化供奉。”

李澤修聽罷，點頭道:

“那就有勞方丈帶我去看看吧。”

佛殿里，香燭前，供奉著數百盞蓮燈，里面盛著的，盡是世間無數癡兒怨的執念。

李澤修閉起眼眸，合掌向佛，低聲喃喃了幾句。

而后，開始一盞蓮燈一盞蓮燈地去找。

夜深沉，神佛前，燈火下，年輕帝王跪在地上，將那一個又一個的紙條翻開塞回。

終于，再找到第二百零八個的時候，李澤修終于看到了一抹悉的字跡。

那雋秀清麗的小楷，曾經是他手把手教小皇妹寫出來的。

李澤修心尖一，驚喜之余，連呼吸都了方寸，他小心翼翼展平字條，捧到燭前去看。

卻是一首七言律詩。

《七律·寒衾憶》

廿載東宮鎖玉墀，忍看鴆羽落瓊卮。

寒衾每憶牽問，斷簡猶存共讀詩。

已碎山河填鶴表，空流碧染龍池。

惟愿吾兄愚且魯，荷鋤煙雨作樵漁。

來世，蕪愿為蓑侍，擎菏傘于江渚上，伴吾兄垂釣。

（這首詩寫的時候，主以為男主死了。前文有伏筆。）

李澤修的手微微抖，眼中閃過一痛楚。

“蕪兒……”李澤修低聲呢喃，聲音中帶著無盡的苦，“朕不要你做蓑侍，也不要伴朕垂釣，朕只愿生生世世，都能和你做夫妻……”

李澤修深吸一口氣，將字條收進襟，放在自己的口。

他轉離開禪華寺，騎上馬背，朝著皇宮的方向疾馳而去。

夜風拂過他的臉龐，帶來一涼意，卻也讓他更加清醒。

他知道，自己即將踏上戰場，面對北狄的鐵騎。

這場戰爭不僅是為了天下，為了百姓，也是為了。

他要證明給看，自己不是一個只會坐在龍椅上爭風吃醋的皇帝，而是一個有能力保護、保護天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