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潯蕪原本背對著他站立，此刻聽見響聲后，慢慢轉回首，抬眸對上李澤修的眼睛，神間著幾分清冷與疏離，毫沒有畏懼。

微微傾行禮，聲音輕如細，卻字字清晰道:

“既然陛下來了，那麼我就再說一遍。”

“陛下，待到恩怨結束后，陛下若是開恩，我自會出宮；陛下若是不肯開恩，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李澤修聞言，目眥裂，他的手指猛然收，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口，也仿佛被什麼狠狠攥住，一怒火夾雜著難以言喻的酸楚直沖心頭。

方才，他站在殿門外，聽見李潯蕪以“讓他駕親征攻打北狄”來要挾他的母后。要挾那個愚昧無知的人，讓說出當年先帝犯下的那些齷齪事。

然而先帝作的那些孽，李澤修有的知曉，有的不知曉，有的他命令商灼去查，商灼還沒有查出來。

一時聽到后，李澤修心里面百轉千回，如遭雷劈。

今日，李澤修下朝后，便聽思芳殿的人來報，說端貞公主被喚去了祥嘉殿。他聽了后，心急如焚，害怕太后會刻意為難李潯蕪，或者說些不該說的事來刺激。

可誰想，在殿門外聽了這麼許久，里面卻是和他預想中的大相徑庭。

李澤修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小皇妹是怎麼牙尖利，這麼的咄咄人，這麼的氣勢凜然，還這麼的會攻心……

在他記憶中，李潯蕪很同人拌吵架，了委屈，要麼忍著不說，要麼就跑到他面前哭。

若真是被氣急了，頂多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同人分說上幾句，語氣也如同綿綿細雨般輕。

原來，那些竟然都不是真實的……

李澤修心中一時五味雜陳，他既驚異于李潯蕪的反差，又心疼李潯蕪這些年的忍，還痛恨先帝的卑劣……

最后，李澤修的心中還十分惴惴不安，生怕太后口中那些污糟事會令承不住，令痛苦難言……

令遷恨于他，令和他反目仇……

所以，李澤修僵滯在殿門外面，在生死場上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他，居然沒有勇氣推開那扇門。

直到聽到了李潯蕪的那句“我會想辦法離開他”。

頓時，李澤修渾上下猶如烈火焚燒，幾乎要邁步沖出去，質問李潯蕪為何對自己如此無，質問為何要將先帝犯下的過錯安放在自己的上。

然而，他的腳步卻生生頓住了。

父債子償，天經地義，李潯蕪那句話說的振聾發聵，猶如一把鐵錘一般直擊李澤修的心臟。

他揚起脖頸，一腳踢開殿門，那沉重的木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回在空曠的殿。

李澤修忽略掉他母后震驚的眼神，只盯著小皇妹單薄的背影看。

李潯蕪慢慢轉過，抬起下，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

而后，的眼中閃過一譏誚，角微微揚起，出一抹冷笑，又將方才那段無的話重新給他重復了一遍。

李澤修被這般冷酷的模樣給鎮住，口劇烈起伏，眼中的怒火漸漸被一種復雜的緒取代。

他移開自己停留在李潯蕪上的目，惡狠狠地看向自己的母后，質問道:

“大娘娘，朕分明同你說過……你若是敢將那些臟事告訴，就別怪朕做出什麼不孝不敬之事！”

太后聽了，惱道:

“修兒！哀家原本不想告訴，今日是自己上來問哀家的，你怎麼能不分青紅皂白地冤枉自己的母親！”

李澤修冷笑一聲，眼睛發紅道:

“母親，都是您跟父皇做的好事，你們毀了鎮國公夫婦還不夠，還要毀他們的孤，如今，差錯，朕幾乎也快讓你們給毀掉了……”

“這才是方才你口中所說的冤孽，所說的因果報應！”

太后聽了，哭無淚道:

“修兒，哀家都說了，當初是有萬不得已的苦衷，你父皇他厭棄咱們母子，哀家若不那麼做，咱們就……”

“夠了！”李澤修怒吼一聲。

他深吸一口氣，轉頭對著祥嘉殿外，臺階下的那一眾宮人命令道:

“從今日起，封閉祥嘉殿，沒有朕的吩咐，太后娘娘不得走出宮門半步！其余殿宮人，想要出去者，必先來稟告朕，違者，當即死！”

階下宮人都瑟瑟發抖，無不應是。唯有那青嵐紅了眼睛，想要張口為太后辯解。

孰料，太后竟然摔下座，一把撲倒在地毯上，流著淚，瘋狂嘶吼道:

“修兒，你怎麼能夠為了蕭檀心的兒…如此對待哀家，哀家苦心經營謀劃這些年……為的都是你啊！”

李澤修聽罷，皺眉道:

“大娘娘，從小到大，朕最煩的就是你這句話。你每回做了虧心事，都到佛前一同跪拜，口里面不念經文，只嘟囔著一切是為了朕，是為了大寧子孫。”

“呵，你這麼做，難道是想讓朕來承你的業力嗎？”

“朕偏偏選擇不為你承！”

太后聞言，被的說不出來話，攥著手下的地毯，嚎道:

“兒困親母，有違天道，你這麼做，天下人都會為哀家不平的！”

李澤修不語，良久后，冷冰冰地道:

“天道？天若有道，你和先帝犯下的罪孽，早就該償還了！又哪里能到今日…讓朕來替你們承擔……”

說罷，他便命令道:“封門！”

而后，對著后一不的李潯蕪出了手，輕聲道:

“走吧，蕪兒，跟朕回宮。”

李潯蕪垂眸不語，后太后哭鬧的咒罵聲傳來，不讓幻想起當年母親被困云招行宮時的景。

蹙細眉，呆呆地抬步向前走，腳步踉蹌，階下宮人的目都落在的上，李澤修更是死死盯住。

他在李潯蕪要走下臺階的那一刻拉住了的手腕。

“蕪兒，你……別這樣。”李澤修的聲音沙啞，帶著一不易察覺的疲憊，“朕…朕可以給你一切，榮華富貴，權勢地位，甚至是朕的心，只要你還愿意留在朕邊……”

李潯蕪抿了抿，回眸看他，聲音發冷道:

“放手！”

李澤修被的反應刺痛了心腸，他攥著那只手腕，用力將其一拉，抱著李潯蕪的腰湊到耳邊說道:

“對不起，蕪兒，朕說過的，這一回，絕不會放手！”

他說罷，便將攔腰李潯蕪抱起，飛快地走下臺階。

眾宮人見狀，紛紛下跪埋首，不敢多看一眼。

李潯蕪被李澤修抱上龍輦后，子依舊被他圈在懷里，幾乎要不過氣來。

倔強地不肯出聲求饒，只是抿著，目冷冷地向別。

待回到思芳殿后，李澤修將抱殿，閉殿門，將在床榻上質問道:

“蕪兒，那些陳年舊事，有的朕都不知道！你又是如何突然知道的？！”

李澤修的聲音低沉而抑，仿佛從嚨深出，帶著難以掩飾的怒意。

“你既然知道了，為何…為何不先跟朕講！為何……要一個人跑到太后跟前去問！”

李潯蕪蹙眉冷笑，反問道:

“陛下說，那些事，有的您也不知道，如此說來，那便是有些東西是知道的了？您既然知道，又不告訴我，是想要騙我到幾時？”

李澤修辯無言，他皺著眉頭，看著李潯蕪倔強的臉龐，看著眼中閃爍的淚，心中的憤怒一點點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無力。

“蕪兒，不是朕不告訴你，都是朕怕你知道了…會傷害……朕是為了你好啊……”

李潯蕪聞言嘲諷一笑，幽幽道:

“陛下方才還說自己最討厭聽太后娘娘說這句話，其實，我也最討厭聽陛下說這句話。”

“陛下以為，強取豪奪就是心意？將我囚在這金籠中，就是為了我好？您錯了，這些，不過是您為了一己私罷了。”

李澤修被的話刺痛，眼中的怒火重新燃燒，他自嘲地笑了笑，沙啞道:

“原來在你心里面，朕就是這樣一個不堪之人，既然你拿朕當先帝一樣看待，那麼朕何不效仿先帝……”

李澤修話未說完，下之人忽然抬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

“啪——”

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殿回，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李澤修的臉微微偏過，臉頰上迅速浮現出一道紅痕。他怔了一下，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仿佛從未想過會突然對自己手。

李潯蕪的手還在微微抖，眼神中閃過一慌，但很快被倔強取代。

用力一把推開李澤修的膛，慢慢坐起，聲音冰冷而堅定。

“這一掌，是替我自己打的。陛下，您若還有一良知，就請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那個人對我母親做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