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他一個人坐在客廳的吧臺前，認真地思考要如何答復。

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把對的傷害降到最小？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冬序正要關掉音響起回臥室，突然被正在播放的歌曲震了心。

低沉的男聲一字一句地深唱著：“我也曾把我浪費，甚至莽撞到視死如歸，卻因為上了你，才開始長命百歲。”［標注2］

“卻因為上了你，才開始長命百歲。”

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林冬序。

他懸浮在小音響上的手指停頓住，遲遲未按下停止播放的按鍵。

過了會兒，林冬序靠著吧臺，緩緩地坐到了地上。

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父親當年為什麼那麼難熬那麼痛苦，卻非要堅持化療，一次又一次。

因為化療可以延長壽命。

這樣就能多陪伴家人一些時間。

盡管，最終還是要被死亡帶走。

他抬手捂住臉，雙手在臉上緩慢地了。

而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他很怕化療。

真的很怕。

因為小時候親眼見過父親有多痛不生，所以化療對林冬序來說，一直都是個不過去的噩夢。

但是現在，只要他去化療，他也許能多活些時日。

就能，多看看。

林冬序獨自坐到天明。

他親眼看到落地窗外的天漸漸變亮，天空由海水般的深藍，慢慢變淺變淡。

后來太冉冉升起，朝霞漫天。

最終，天大亮，普照。

是個好天氣。

林冬序回房間洗了個漱，然后去了一樓。

家人正在用早餐。

老爺子看到孫子來了，連忙道：“阿序，快過來吃早飯。”

林冬序其實沒什麼胃口。

而且他最近開始吞咽疼痛了，導致他更不愿意多吃東西。

他坐到餐桌前，跟爺爺還有叔叔嬸嬸一起吃飯。

須臾，林冬序強忍著吞咽時的難，皺著眉緩慢地把含口中的粥咽下去，然后開口說：“我想去化療。”

他這話一出，其他三個人皆愣住。

林瀚勝率先問：“小序，你想好了？”

林冬序強迫自己又吃了一勺粥，低著腦袋點點頭，“嗯，想好了。”

“好，好，”林震穹有點激，聲音都開始發：“咱一會兒就去醫院，爺爺陪你去。”

對老人來說，孫子能多活一天，他都會恩戴德。

況且林震穹中年喪子，晚年又面臨著要失去唯一孫子的痛。

林冬序提醒林震穹：“今天周六啊，得周一才能……”

林震穹說：“醫院周六也有醫生上班，能做檢查。”

然后，一輩子基本沒求過人的林震穹這次為了孫子，破例聯系了他的一個老人——第一醫院的院長。

對方就是這方面的專家。

林冬序的嬸嬸甘瀾也說：“我也陪小序一起過去吧，多個人也更方便些。”

林瀚勝已經不聲不響給公司的總助發了消息，會議推遲，時間再定。

他今天不去公司了，要陪侄子去醫院看病。

林冬序這時才知道，家人其實都是希他去醫院治療的。

但他們在此之前沒有勸過他一句，完全尊重他的決定，讓他自己隨意支配最后這段日子。

在坐車去醫院的路上，林冬序著手機斟酌措辭了良久，才把給程知的消息發出去。

.

程知醒來后，頭疼的很。

擰眉心，習慣地手機，結果卻了個空。

意識正逐漸回籠的這才慢慢地想起了昨晚的事。

都說醉酒后會斷片，但卻記得喝醉后的所有事。

昨晚發生的一幕幕，像電影的回放鏡頭，在腦海中自播放著。

程知瞬間生出無盡的懊悔。

拉著被子蒙過頭，心慌意地要命。

他會不會就此跟斷了聯系？不讓再陪著他？

還是……他也許會同意……

程知還是心存僥幸，對林冬序的回答抱有一期待。

無比希他答應跟在一起。

程知在床上糾結了半天才爬起來。

趿拉著拖鞋來到客廳，然后頓住腳步。

客廳整潔，餐桌也被收拾格外干凈。

落地燈已經被他放回了沙發旁。

好像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程知下意識地抬手了頸前。

住一個鏈墜。

程知垂眸，看著手腕上戴的紅玉髓手鏈，還有脖頸上墜的紅玉髓四葉草鏈墜，終于有了一點真實。

他來過。

他送的生日禮此時就戴在上。

的手機就在餐桌上放著，程知卻突然有點不敢看手機。

怕他給發了消息，但不是期待的回答。

也怕他本就沒有發消息，就這樣再也不理。

可程知還是一步步來到了餐桌旁。

還是拿起了手機。

手機在拿起時有智能應，瞬間就亮起了屏幕。

上面顯示有微信未讀消息。

程知打開微信，看到了林冬序給發了幾條消息。

他的聊天欄下方能看到他發的最后一條，說的是：【給我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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