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緋霜和陳宴、盧季同一起出了鼎福居。

在花徑岔口，葉緋霜和二人分別，屈膝道謝：“多謝二位。”

“不謝，不謝。”盧季同還是笑的，抱臂天，“得虧我們來得及時，否則這滎怕是要七月飛雪了。”

陳宴說：“你我有婚約，我自然不能任人平白冤了你去。天漸晚，我送五姑娘回落梅小筑。”

一聽這話，葉緋霜便知陳晏有話問自己。

知道拒絕無用，葉緋霜點頭：“那就勞煩了。”

盧季同也要一塊兒，被陳宴打發去了盧氏那邊。

走在窄窄的花徑上，即便二人刻意保持著距離，但袖還是時不時會到一起。

葉緋霜聞到了陳宴上傳來的淡淡香氣，此香名為雪中春信，他自小便用，清洌怡人。

前世，葉緋霜學了很久才深諳這款香的合法，后幾年陳宴的香都是合的。

陳宴忽然開口：“我很想知道，五姑娘在哪里上的私學，師從何人。”

一聽這話，葉緋霜便知道了，陳宴想問那幾首詩。

怪不得陳宴從杜夫子手里看到那幾首詩后，第一時間看向的不是鄭茜靜，而是。

恐怕，陳宴知道鄭茜靜沒有念過書的事。

失策了，本以為這事只有鄭家人部知道，不曾想陳宴這個外男竟然也會知道。

葉緋霜還是一貫的說辭：“我不曾上過私學。”

陳宴道：“鄭二姑娘不曾上過私學，這我倒是知道，那幾首詩絕對不是鄭二姑娘能作出來的。”

“興許是別人提前作好了，二姐姐背下來了吧。”

陳宴停下腳步。

他角依然掛著那抹溫潤的笑意，文雅又有禮地說：“不如我請二姑娘過來問一問？實不相瞞，那幾首詩實在讓我喜歡，能作出此詩之人，我當引為知己。”

葉緋霜很想說你不用引為知己了，那是幾年后的你作的。

葉緋霜太了解陳宴了。

他其實是個很固執的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大事小事都是如此。

前世，他仕后，最先進的是刑部。有一樁七年前的子殺夫案，刑部早就封案了，但陳宴覺得不對，生生把那個案子翻了，改判那名子無罪，即便那名子早已死掉。

他想弄清楚什麼事，就非得弄個明明白白。

“好吧，那幾首詩的確是我給的二姐姐。”葉緋霜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說辭說了出來，“三年前，我養父打獵的時候救了一個人，那個人在我們家養了將近一年的病。他每天躺在床上沒事做，就寫詩作畫。覺得自己哪首寫得好，就著我背。今天那幾首詩，就是他做的。”

“他有沒有份，或者留下姓名？”

“沒有。我養父問過，他不說，可能是有什麼苦衷吧，我們便沒問了。”

葉緋霜說，“我養父是個善人，經常說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陳宴頗有些憾：“那便找不到了。”

“天下人這麼多，應該很難找到了。”葉緋霜越說越覺自己編的故事合合理，“他讓我背詩的時候我還不愿的，我沒念過書，不懂這些文雅事，覺得那些東西沒用。早知道能派上用場，我就多背幾首了。”

“五姑娘一共背了幾首？”

“十幾首吧。”

其實陳晏前世作的詩詞賦共計千逾篇，不管看不看得懂，都可以倒背如流。

“可否麻煩五姑娘把這十幾首寫下來？我與此人恨不能相見，他的詩我十分喜歡。”

“可以。”葉緋霜說，“今日陳公子來鼎福居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就借別人的詩來謝陳公子吧。”

“那便麻煩五姑娘了。”

“明日我寫好之后讓人給陳公子送去，不知陳公子住哪里？”

“我住在南邊的映竹軒。不過不麻煩五姑娘，我明日午后派人來落梅小筑取，可好？”

葉緋霜點頭：“好。”

“五姑娘的畫也是他教的？”

“是，不過我只學了一點點，他走后我就沒練過了。”

“五姑娘的畫很有靈氣。”

不，是你的畫有靈氣，只是照貓畫虎。

前邊就是落梅小筑了，葉緋霜和陳宴在此分別。

天漸晚，天邊只余一線橙紅，襯得一紅愈發明艷照人，翩躚的背影像是一只在夜中飛舞的蝶。

陳宴覺得，許多人還是狹隘了。

為什麼會覺得紅艷俗呢？

這樣鮮艷明麗、充滿生命力的，多好看。

直到葉緋霜的背影消失，陳宴才轉離去。

他歪頭笑了下，這好像是他們相識以來，最平和的一次談話。

雖然還是很疏離，但敵意好像沒那麼重了。

鄭漣和靳氏聽說了詩會上發生的事，早就嚇壞了，靳氏的眼睛哭得通紅，就怕葉緋霜出事。

葉緋霜安爹娘，讓他們放心。

那小廝百出的證詞被陳宴和盧季同聽到了，鄭老太太就不能讓背鍋了。

不出意外的話，這件事最后會早早了之。

葉緋霜回到后院，小桃正在廊下剝蓮子，一見到立刻跳了起來：“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葉緋霜仗著高拍了拍的頭，“今天多謝你了。”

“不謝，我本來就是為姑娘辦事的嘛。”小桃說，“去找陳三郎的時候，我跑得可快了，就怕來不及！幸好陳三郎院子里的人好說話，沒攔我。”

小桃眨著眼睛：“姑娘，陳三郎可關心你啦！一聽說是你請他幫忙，他二話不說就去了，你讓我準備的那些說辭都沒用上！而且他走得可快了，我都跟不上！”

葉緋霜拿出兩塊碎銀子給小桃：“今天的事辦得好，賞你。”

小桃都驚呆了，一個月的工錢就幾十個銅錢，都沒見過銀子呢！

天爺，是積了什麼德能跟著五姑娘！

小桃珍惜地接過銀子，見自家姑娘開始鋪紙研墨，好奇地歪著頭看，準備欣賞家姑娘寫字。

等葉緋霜落了筆，小桃一雙圓眼瞪得更大了，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天哪，姑娘，你這……你這字也太丑了吧？”

雖然小桃不識字，但是不代表不懂丑。

天哪，家姑娘是怎麼把詩會混過來的？竟然沒被人笑話？

不是有個詞字如其人嗎？家姑娘這麼好看，怎麼字能丑這樣？

第二天，陳宴再一次來了落梅小筑，盧季同跟他一起。

陳宴接過葉緋霜遞來的紙，展開一看，表有一瞬間的凝滯。

盧季同著脖子瞅，愣住，繼而了眼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二位書香世家長大的公子的確沒有見過這麼丑絕人寰的字。

葉緋霜一臉坦然，已經準備好了接陳宴的厭惡和鄙夷。

陳宴說過，丑的字會讓他長針眼。

前世，誰都知道要想把名帖或者折子遞給陳大人，最基本的要求是必須把字寫好，否則陳大人絕對不會看。要是字丑得厲害，那直接上陳大人的黑名單，以后都別想再給陳大人遞帖子。

這一世的葉緋霜很想上陳宴的黑名單。

等著陳晏說一句“慘不忍睹”然后轉離去，此后再不想看見的字以及這個人。

誰知等了半晌，等來陳宴一句：“五姑娘，我教你習字吧。”

僵的表轉移到了葉緋霜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