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蔓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酸瞬間沖上鼻腔。

猛地吸了一口氣，下頭的哽塞，起心腸，用職業化的語氣打斷他：

“季硯深，過得很好。”

季硯深眼神有了焦點，盯著。

“沒有你，更好。”何蔓又狠下心道。

季硯深陡峭的結上下滾了滾，黑眸閃爍著潤的碎，緩緩看向窗外，語氣淡淡，“是麼。”

仿佛不信。

或是不愿意相信。

何蔓眼神流出一悲憫，“老季，你還是心心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吧！”

拎起包，轉要走，到門口時，卻又停下。

看著桌邊，昔日矜貴高傲，叱咤商界的大佬，此刻的，心一片貧瘠的階下囚，字字誅心：

“別再自我了，你以為你無微不至的照顧微微，給時嶼買獎，一路扶持，是對他們好？不過是在滿足你自己！”

“你照顧的不是時微，也不是時嶼。你是在拼命補償那個八歲被困在廢棄工廠、又冷又怕卻沒人相信他、沒人偏他的小男孩！”

季硯深指尖無意識摳著桌面，下頜繃。

空氣死寂。

何蔓深吸一口氣，“你被那樣毫無保留地寵、信任、保護，所以你把這些強加給時微姐弟，把他們當小時候的自己來呵護。”

“季硯深，這不是，是你病態的投和自我救贖的幻象！”

說完，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留下后一片死寂。

門關上的瞬間，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抬手狠狠抹了一把控制不住涌出的眼淚。

為時微被季硯深“選中”而難過，也為那個被困在年影里、最終毀滅了自己也差點毀滅了所的男人，到一種深沉的悲哀。

廚房里，水龍頭還在嘩嘩流著。

何蔓用力閉了閉眼，甩掉那些畫面和緒。

關掉水，拿起碗筷，努力調整好表，端著切好的水果走了出去。“微微，吃點水果……”

時微還坐在椅里，掌心躺著那瓶枇杷膏，抬起頭，看向何蔓，神淡淡，“季硯深他……”

何蔓揚，“是我給你買的，他狀態還可以，在接心理治療呢，那位周大公子周京辭，據說不余力地要救‘活’他。”

時微點點頭，拿起一顆亮晶晶的紫葡萄，慢條斯理地剝皮，沒說什麼。

……

車，周京辭不耐地合上一份文件，指尖在冰冷的皮革扶手上敲了敲。

他略顯煩躁地降下車窗，讓夏夜微燥的風灌進來，目不經意間，撞進了車窗外那片燈火通明的深宅大院。

顧家老宅此刻亮如白晝，雕梁畫棟在燈影下更顯莊重。

進出的車輛雖低調，卻無一不彰顯著主人的份量。

周京辭角扯出一抹冷峭的弧度，對一旁的周奕道：“這陣仗……瞧著沒。”

周奕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顧家……這是在敲鑼打鼓地告訴所有人。”周京辭拎出一煙，嗓音玩味，“自家的孩子，甭管在外頭捅了多大的簍子，栽了多大的跟頭——”

“家門，永遠為他敞著！骨頭打斷了，脈還連著筋兒呢！想我顧家的人？先掂量掂量自個兒！”

說罷，他想起江城看守所里的那位，眸沉了幾分，煙頭在掌心點了點，“顧南淮這小子，命好啊……不像老季。”

這份毫無保留的家族支撐，是季硯深拼盡一生也未曾真正擁有過的。

周奕見識過季家那場爺孫相殘的慘烈，附和，“哥，季總多虧遇到你這伯樂。”

心說，您二位總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

顧家老宅的花廳燈火通明。幾張厚重的紫檀木圓桌旁，坐著顧家各房的人。

廳里很安靜，只有低低的說話聲和茶輕的聲響，空氣里有茶香和一種沉沉的、屬于老宅子的味道。

廳外傳來腳步聲，很穩，一步步走近。

說話聲停了，所有人都看向雕花的門廊。

顧南淮走了進來。

深西服敞著，白襯衫領口松了一顆扣子。他臉上沒什麼表，步子很穩，直接走進廳里。

那份沉靜的氣場，帶著顧家骨子里的東西，也混著他自己特有的疏離。

主位上，孟婉容坐得筆直，像一尊玉像。

穿著素雅的套裝，手上戴著一枚水頭極好的翡翠戒指。

看到兒子進來，眼睛亮了一下，角剛要彎起，又立刻抿了，快得幾乎看不清。

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尖微微收攏了一下。

旁邊的顧老太爺停了捻佛珠的手，老太太則笑著點了點頭。

顧南淮站定，目掃過家人：“爸、媽，爺爺，，我回來了。”

他頓了頓，目在孟婉容臉上停了一瞬，聲音沉了些：

“是微微勸我回來的。說這是全家人的心意，是爺爺和大家的心意，不能辜負。”

廳里一下子靜了。

孟婉容臉上的表瞬間淡了下去。

剛才那點因為兒子回來而有的亮，像被風吹熄了。

角繃著，幾乎要撇下去，又被用力抿住。

垂眼，手指無意識地轉著那枚冰涼的翡翠戒指。

老爺子眼神了，角帶了點若有似無的笑意。

老太太笑容更深了些，看著顧南淮，眼里都是贊許。

顧南淮的目掠過母親那副明顯冷下來的臉，沒再多說，轉向眾人：“抱歉，讓大家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