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溫翹拉開副駕車門，一束滿天星，一塊草莓蛋糕，放在座位上。

都是喜歡的。

挑眉，“霍總這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霍靳堯把花和蛋糕挪到后座，“中午……我語氣沖了。”

溫翹坐進去，聲音沒什麼起伏，“沒事兒，你擔心我嘛。”

面平靜，大度，好像中午那點不愉快本沒發生過。

可這不對，這本不是溫翹。

要是直接發火，揍他兩下，撓他幾把，他反而踏實。

現在這樣，不遠不近，不溫不火，像隔著一層冰，憋得他口發悶，不上氣。

他想砸開冰，一時又找不著地方下手。

晚上，霍靳堯躺下，習慣的手去摟，近。

溫翹一扭，把他推開了。

霍靳堯委屈，“這都多久了？”

“來例假了。”溫翹解釋。

“……”

他溫熱的手掌在小腹上，“明天請假，帶你去華醫生那兒看看，怎麼延遲這麼久。”

溫翹背過來，“昨天去試飛基地，順道問過華醫生了，只是力大，等忙完這陣兒就好。”

……

獻不獻骨髓，像把無形的劍，埋在兩人中間，誰都不主挑明，直到沈安若的孩子又一次被推進搶救室。

電話打來時，霍靳堯正開車送溫翹去試飛基地。

是他爸打來的。

電話掛斷，霍靳堯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了，側頭對溫翹說：“讓磊子送你去基地，晚上我去接你……”

話音沒落，溫翹輕聲打斷：“不用，一起。”

霍靳堯：“翹翹……”

“我說。”溫翹轉過頭，一字一頓，“一、起。”

霍靳堯抿一條直線，最終只出一個字：“好。”

.

醫院里，沈家的人除了沈父都在，霍家幾個有分量的親戚，滿了走廊。

沈安若一見到霍靳堯，“撲通”就跪了下去。

“靳堯，求求你，救救孩子吧，他快不行了！”死死抓住他的，聲音嘶啞。

霍父臉鐵青：“這是你哥唯一的脈，你真能眼睜睜看著孩子死？”

七八舌的勸說、哀求、甚至是指責，“嗡嗡”響在醫院走廊。

霍靳堯繃著臉，一聲不吭。

溫翹站在他旁邊，看著這場面，只覺得一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不知過了多久，嘈雜聲好不容易低下去一點時，溫翹才往前走了一步。

沒看跪著的沈安若，目直直的落在了霍父臉上。

“口口聲聲說他見死不救？你當爹的，有沒有問過一句，你親兒子腦袋里的塊散了沒有？知不知道他躺上手臺，風險比健康人高出八到十倍？”

“還有你們。”視線掃過沈安若和兩家親戚，“你們在這兒唱大戲，演好人，有沒有想過，這臺手，可能就是一命換一命？”

霍父和沈安若面震驚又僵。

溫翹看向一直沉默的霍靳堯，聲音陡然拔高，“你呢？啞了？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告訴他們？其實你心里早就決定好了，要用你自已的命換別人的命，是不是？”

霍靳堯結滾，“翹翹，我……”

“行了！”溫翹抬手，干脆利落的打斷他，“實我替你說了，惡人我替你當了，你們霍家沈家的家事，你們自己解決，我一個外人——告辭。”

轉，又猛的頓住腳，卻沒回頭，“剛才那些風險，不是我編的，是腦科權威吳教授，親口下的結論。”

話音落下的同時，一支小小的錄音筆，“啪嗒”一聲，被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再沒停留，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等等我。”霍靳堯追到了醫院大樓外，一把拉住溫翹手腕，“我沒決定，現在在等國際配型庫的消息。”

溫翹沒回頭，“要是配不上呢？”

霍靳堯用力把轉過來，擁住，“我不會拿自己的命去賭。”

溫翹堅決的推開他，眼睛冷冰冰的看進他眼底，“正面回答我，國際配型庫找不到，你會怎麼做？”

霍靳堯結了一下，微微張開，像是想說什麼，又像被什麼堵住。

就那麼一瞬間的停頓。

很短，但足以讓空氣凝固。

溫翹扯了下角。

扭過頭，向對面廣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平靜得讓人心頭發：“你是不是覺得我自私？無所謂了，你怎麼想都……”

話沒說完，霍靳堯突然從后將整個人圈進懷里，聲音又低又啞。

“我明白，翹翹，我全明白，你怕，怕我躺在手臺下不來，你比任何人都怕失去我。

你氣他們，更氣我，氣我猶豫不決，氣我不正面拒絕。

曾經答應過你，不會為了親讓你委屈，可現在……”

溫翹霍然轉過，眼睛死死盯著霍靳堯，“我就問你一句，你只有一條命，要是哪天，我和沈安若的孩子同時需要，你怎麼選？”

這話是從前看過的一本小說里的，主拿自已的孩子和反派的孩子對比。

但溫常說，人得避讖，不愿拿自已的寶寶做賭，就把“我的孩子”換了“我”。

這話霍靳堯卻聽著不舒服，可是他寧愿失去所有，都要護佑一生的人，怎麼會有事？

他小心翼翼的把前那枚小小的玉佛扶正，“別瞎說，我們翹翹福氣大著呢，怎麼可能有事？不許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可溫翹心里那勁兒卻“唰”的一下泄了。

對于不愿回答的事，他總是能很巧妙的避開。

“我得去試飛基地了。”臉上沒起一點波瀾，聲音也平平的，聽不出任何緒。

霍靳堯卻心里堵的慌，“我送你。”

“不用，磊子開車。”

話撂下，轉就走，不給他再說話的機會。

霍靳堯站在原地，看著消失的背影，嚨里又沉又。

這場談話，終究是無疾而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