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暖的淚眸難以置信地睜大，瞳孔里盛滿了破碎的。

“這件事，不怪你。”

季硯深抬起左手，右手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襯衫袖口，那對時微送的袖扣在他指尖泛著冷。

他語氣漫不經心，像在談論天氣：“每次都喝干整碗湯，我該表揚你。”

蘇暖暖先是怔住，隨即，一刺骨的寒意猛地從頭頂灌下，仿佛被人狠狠敲了一悶。

藏在被子下的手瞬間攥了床單，指節用力到泛白。

腦海里不控制地閃過每晚的畫面——他親自在廚房忙碌的影，那碗端到面前、冒著熱氣的湯……

原來，湯里……是下了藥的……

所以……才會先兆流產……

掌大的小臉上盡褪，只剩下“難以置信”的蒼白。

無聲地著眼前這個優雅高貴到冷酷的男人，抖：“為、為什麼？你、你不是需要這個孩子的嗎？！”

當然見識過他的狠辣暴戾。

可是……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難道不是嗎？

季硯深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笑意未達眼底：“且不說會不會傳你家骨病的劣質基因……”

他頓了頓，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刃，直直刺向，“一個玩，也配妄想給我生孩子？”

他站起，高大的影投下迫的影，將完全籠罩。

冰冷的嗓音從頭頂砸下：“知道我最痛恨什麼？”

蘇暖暖腦中一片混。

曾天真地以為季硯深對是“口嫌直”，上不準鬧到時微面前，可時卻像要將碎吞噬。

以為，他心里多有一點位置。

尤其懷孕后，更是做著“母憑子貴”的夢，卻萬萬沒想到，他明明需要這個孩子，竟親手扼殺了它！

怎麼會知道他痛恨什麼？

男人眼神如刀，剜著，一字一頓，清晰得殘忍：“第、三、者。”

蘇暖暖徹底錯愕。

痛恨第三者？那他為什麼還要出軌？！

季硯深凝著病床上蒼白羸弱的人，那頭凌的波浪卷發鋪散著，像某種破碎的玩偶。

他腦海里閃過年某些模糊的片段，角竟揚起一真正愉悅的弧度。

“第三者懷的孩子，”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挲著無名指上婚戒，聲音輕得像嘆息，“更不配來到這個世上。”

蘇暖暖渾一震！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只有時微，那個跛子，才有資格給他生孩子！

可那個跛子本生不出來！

這句話，蘇暖暖死死咬在齒間，沒敢吐半個字。

怕說出來，季硯深會立刻讓徹底消失。

他還著那個跛子。

怕被時跛子發現他出軌，他寧愿親手弄死的孩子！

絕和怨恨如同毒藤，瞬間纏了心臟。

蘇暖暖死死攥著下的床單，指甲幾乎要摳破布料。

季硯深沒再施舍給一個眼神，轉，大步流星地離開了病房。

沉重的門關上，隔絕了最后一線。

冰冷的病房里，只剩下蘇暖暖一人。

怯生生地著他消失的方向，后脊梁一陣陣發寒，仿佛被毒蛇爬過。

小腹傳來的墜痛，清晰地提醒著——這個孩子，真的留不住了……

巨大的不甘如同海嘯般將淹沒。

蘇暖暖猛地拉過被子蒙住頭，抑的、撕心裂肺的號啕聲終于沖破嚨，在空曠的病房里絕地回。

……

黑幻影，煙霧繚繞。

季硯深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緩緩吐出灰白的煙圈。

副駕上的特助周奕轉過，眉頭鎖，語氣帶著憂慮：“季總，蘇小姐沒了孩子，會不會……狗急跳墻？萬一手里有實錘證據，直接鬧到夫人那邊……”

“不知深淺的東西罷了。”季硯深彈了彈煙灰，眼神淡漠，帶著一不易察覺的輕蔑，“一個個的，不自量力，跟我斗。”

“貓逗老鼠的游戲，”他撣了撣并不存在的灰塵，語氣里出厭倦，“我也煩了。蘇暖暖給你去解決。”

周奕垂下頭，聲音沉了幾分：“季總，這些……屬下不擅理。”他的意思很明確，擔心季硯深讓他去做那些底線的事。

季硯深側頭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怎麼，以為我是讓你去殺人越貨？”

周奕立刻抬起下頜，神恭敬而鄭重：“請您明示！”

季硯深只吐出一句，“拿人的弱點。”

剩下的，讓周奕自己去揣。

季宅，主臥。

時微握著手機，指尖冰涼。

屏幕上，是何蔓發來的一段拍視頻。

視頻畫面有些晃，但足以辨認——

季硯深神冷峻地從一間病房走出，后跟著助理周奕和兩名黑保鏢，氣勢迫人。

“微微，確定了，病房里住的就是蘇暖暖。他們談了什麼、做了什麼，查不到。這是我托人冒險拍的。”何蔓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帶著擔憂。

時微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像墜冰窟。

如果季硯深和蘇暖暖真的清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的病房？在這個敏的時刻？

“蔓，霍家的人呢？他們不在嗎？”時微的聲音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抖，現在覺自己站在懸崖邊，不知道該相信蘇暖暖的指控，還是季硯深曾經的誓言。

何蔓嘆了口氣：“蘇暖暖剛做完清宮手，霍家人……一個都沒面。聽說霍祁的父母，還有霍家老太爺，已經勒令霍祁和徹底斷了。”

時微放下手機，走到穿鏡前。

鏡子里映出一張蒼白憔悴的臉，眼下是濃重的青黑，眼神里充滿了疲憊和迷茫。

看著鏡中的自己，喃喃低語，更像是在拷問心：

“懷疑他……會有負罪。他表面上對我好得無可挑剔，尤其是我這心都帶著殘缺的，他從未表過半分嫌棄……相信他，心里又像扎著一刺膈應……”

“蔓，”的聲音染上濃重的疲憊，“我當初……為什麼要心……答應嫁給他？”

如果沒有那場車禍，沒有他舍命的相護，沒有病床前的祈禱和承諾……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錐心的煎熬？

不到一年前，黎的夜空中，藍煙花在埃菲爾鐵塔下璀璨盛放。

季硯深風塵仆仆從江城飛來，在面前單膝跪地，深款款。

狠心拒絕了他。

第二天，獨自去機場，趕往倫敦演出。

預約好的出租車臨時爽約。

糾纏不休的季硯深執意要送。

途中，車禍發生了。

千鈞一發之際，是他解開自己的安全帶，不顧一切地撲過來護住了。

他在ICU里昏迷了整整半個月。

守著慘白的墻壁，一遍遍祈禱，只要他醒來，就嫁。

他奇跡般地醒了。

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執著地再次向求婚。

而，也當真履行了諾言，嫁了。

電話那頭的何蔓沉默了片刻，只能心疼地勸：“微微，來什麼就面對什麼吧，勇敢點！別為過去的選擇后悔，也別為未知的將來焦慮。”

時微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

眼下，似乎也只能如此。

當晚，季硯深沒有回家。

時微知道，他是在跟置氣，或許……也是在理蘇暖暖的麻煩。

第二天，在舞團練功的間隙，手機突兀地響起。

屏幕上跳的名字，讓時微的心猛地一。

猶豫片刻，還是接了起來。

聽筒里傳來蘇暖暖的聲音，不再有往日的怯懦，反而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尖銳和趾高氣揚：

“時老師，我現在就在你們舞團斜對面的藍岸咖啡廳。我這里，有你老公一些非常‘彩’的私照。”

刻意加重了“彩”二字，語氣充滿惡意，“我等你半小時，過時不候。”

話音一落，電話便被干脆利落地掛斷。

“嘟…嘟…嘟…”的忙音像冰冷的針，刺穿了時微的耳。

這一記突如其來的“重錘”，狠狠砸在本就搖搖墜的心防上。

去，還是不去？

這個兩難的選擇，如同冰冷的枷鎖，瞬間扼住了的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