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辰愣住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瞪得圓圓的。
從小跟著媽媽長大的他,早就習慣了把所有心事都藏在心里,或者只跟媽媽說。
現在突然有人告訴他,可以毫無顧忌地依靠,可以理所當然地撒,這種陌生的安全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夜風輕輕掀起窗簾,月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
辰辰突然撲進陸逸然懷里,小臉埋在他肩膀上,悶悶地“嗯”了一聲。
陸逸然覺到前的料漸漸被溫熱的浸,他收手臂,把懷里這個小小的人兒摟得更了些。
————
午后的過辦公室的落地窗灑進來,在深褐的實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
陸逸然松了松領帶,第三次確認手機上的時間——一點十五分,距離辰辰的家長會還有四十五分鐘。
“咚咚咚——”
“進來。”
敲門聲突然響起,陸逸然頭也不抬的說道,聲音低沉而富有磁。
總經理朱翔推門而,手里捧著一疊厚厚的文件。
“陸總,這是市場部剛送來的季度報告,需要您過目。”
他將文件輕輕放在寬大的辦公桌上,又補充道:
“半小時后還有個與德國客戶的視頻會議,對方特別強調希您能出席。”
陸逸然了太,抬眼時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不易察覺的焦躁。
“剩下的工作你自己理吧,我今天要提前走。”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朱翔明顯怔住了,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睜大。
鼎耀集團的人可都知道陸逸然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工作狂,他沒有想到今天陸逸然居然帶頭早退,而且還推到了這麼重要的電話會議,著實是有點意外。
但職業素養讓他很快調整好表,恭敬地應道:
“好的,陸總。”
陸逸然起的作干脆利落,剪裁考究的西裝勾勒出他拔的形。
他取下帽架上的外套,角罕見地揚起一個弧度,連帶著眼角的淚痣都生起來。
“我兒子學校今天要開家長會,不能遲到。”
直到辦公室門關上,朱翔還站在原地,臉上的震驚久久未散。
陸總什麼時候有孩子了?公司上下居然無人知曉?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位以工作為重的冷面上司,居然會為了家長會推掉價值千萬的合作會議……
朱翔此時回過神來,想起剛剛陸逸然說這話時的表,他嚴重懷疑陸總剛剛不是在和他解釋,更像是……炫耀……
朱翔不解,他這是在炫耀自己有兒子,還是在炫耀自己可以去開家長會?
雖然他還沒有孩子也不能去開家長,但是他本就不想去開家長會好嗎?零人在意。
之前朱翔對于自家的總裁還是崇拜的,畢竟他現在還這麼年輕就創造了屬于自己的商業帝國,可是當他真正和陸逸然接之后,反而去魅了。
開家長會?那不是人應該干的事嗎?他們男人就應該將心思放在自己的事業上,孩子就應該給人照顧,也不知道像陸逸然這樣的男人是怎麼將生意做這麼大的,哎,果然還是命好啊。
朱翔在心里一頓吐槽,看著桌上的那堆文件,嘆了一口氣,又拿起那堆文件離開了總裁辦公室。
洗手間的鏡子里,陸逸然仔細審視著自己的形象。
深藍西裝搭配淺灰襯衫,既正式又不失親和力。
他修長的手指沾了點水,將鬢角幾不聽話的黑發平。
這個在商場上叱咤風云的男人,此刻竟像個初次約會的頭小子般張。
這可是他第一次以父親的份出席家長會,絕不能給辰辰丟臉。
確認著裝完無瑕后,陸逸然邁著穩健的步伐離開了公司。
過梧桐樹葉在他上投下細碎的斑,他循著指示牌走向教學樓,耳邊是孩子們銀鈴般的笑聲。
他下意識在場上搜尋那個悉的小影,卻一無所獲。
大班教室外已聚集了十幾位家長,清一的媽媽們正熱絡地聊著育兒經。
陸逸然的出現像一塊磁石,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
他高大拔的姿、棱角分明的側臉,以及周散發的英氣質,與周圍的環境形鮮明對比。
媽媽們換著好奇的眼神,竊竊私語著這位陌生爸爸的份。
“這位家長,請在這里簽到。”
一位扎著馬尾的年輕老師遞來簽到表,目在陸逸然上多停留了幾秒。
這位西裝筆的男士與兒園常見的家長形象截然不同,他周散發著男特有的沉穩氣場,卻又在低頭簽名時流出一罕見的張。
陸逸然接過簽字筆,龍飛舞地簽下名字。
當筆尖移到“與兒關系”一欄時,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頓了頓。
平日里簽慣千萬合同的手,此刻竟因寫下“父親”這兩個簡單的字而微微發燙。
鋼筆在紙面上留下深深的墨痕,仿佛要用力確認這個份的真實。
教室里,五彩的小椅子整齊地圍半圓。
陸逸然選了后排靠窗的位置,修長的雙在小椅子間顯得格外局促。
前排幾位媽媽頻頻回頭,竊竊私語聲像春日里的公英,輕輕飄散在空氣中。
“各位家長好,我是班主任林老師。”
講臺上,一位戴著圓框眼鏡的教師微笑著開口。
的目掃過教室,在看到陸逸然時明顯停頓了一下,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訝異,但很快又恢復了專業的笑容。
“本學期的教學已經過半了,今天我們請各位家長來,主要是想和大家分孩子們這學期的長點滴......”
林老師一邊說著,一邊展示著PPT。
屏幕上閃過一張張孩子們的手工作品照片:歪歪扭扭的黏土雕塑、彩斑斕的手指畫、用樹葉拼的小......雖然都沒有標注姓名,但陸逸然的目卻不由自主地在每張圖片上搜尋,試圖找出辰辰的作品。
半小時的教學總結很快過去,家長們臉上都出了欣的笑容。
林老師合上教案,從講臺下拿出一個致的紙盒。
“今天的家長會還有一個特別的環節,今早我讓小朋友們準備了一份小驚喜。”
舉起一疊五六的信封,過窗戶,在信封上跳躍出細碎的斑。
“每個孩子都用自己最擅長的方式——可能是畫畫,可能是手工,也可能是歪歪扭扭的字跡,給爸爸媽媽寫了一封信。現在,請大家上來領取自己孩子的信。”
媽媽們互相謙讓著走上講臺,很快就在歡聲笑語中找到了自己孩子的信封。
唯獨陸逸然依舊坐在原位,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膝蓋。
他的目盯著講臺上越來越的信封,結不自覺地滾了一下。
理智告訴他應該立即上前,但雙卻像灌了鉛一般沉重,萬一辰辰沒有準備他的信怎麼辦?這個念頭像一細小的刺,輕輕扎在心頭。
林老師注意到這位特別的家長遲遲未。
看了看手中最后一個淡藍的信封,上面用蠟筆畫滿了小星星,中間工整地寫著“慕梓辰”。
拿著信封走向后排,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輕的聲響。
將信封遞給陸逸然,聲音得很低:
“梓辰爸爸,這是梓辰小朋友特意為你準備的。”
信封手的那一刻,陸逸然到一陣微妙的電流從指尖竄上心頭。
牛皮紙的糙而溫暖,就像辰辰昨晚撲進他懷里時,那帶著香的小臉蛋。
“謝謝。”
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了幾分,指腹不自覺地挲著信封邊緣。
林老師會意地點點頭,轉回到講臺。
“有沒有家長愿意分孩子寫的信?”
環顧教室,目中帶著鼓勵。
陸逸然看著手里的信封發呆,剛剛老師說這是辰辰特意為他準備的,他是不是花了很多的心思?
想到這里,陸逸然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生怕弄壞里面珍貴的只言片語。
他的作輕得不可思議,仿佛在拆解一件價值連城的藝品。
他角噙著不自覺的笑意,甚至能想象到辰辰趴在桌上認真涂畫的可模樣。
信紙展開的瞬間,他角的弧度凝固了。
淡藍的卡紙上,歪歪扭扭的鉛筆字像一群喝醉的小螞蟻:
【多看一會兒,不然老師就知道我沒寫,順便假裝一下(如果老師讓你讀,自己現編)】
陸逸然眨了眨眼,懷疑自己看錯了。
他下意識將信紙翻了個面,背面干干凈凈,連個涂都沒有。
“梓辰爸爸,您愿意分孩子寫給您的信嗎?”
林老師溫的聲音突然從前方傳來。
陸逸然猛地抬頭,發現整個教室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上。
前排幾位媽媽已經好奇地轉過,眼中閃爍著期待的芒。
他的結上下滾了一下。掌心的信紙突然變得滾燙,仿佛捧著一塊燒紅的炭。
“我......”
向來在董事會上侃侃而談的陸總,此刻竟語塞了。
他低頭又看了眼那行“自己現編”的提示,突然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這個小機靈鬼,居然連后路都給他想好了。
林老師見他不語,善解人意地笑道,
“看來梓辰小朋友寫了很人的話呢,看您得都說不出話了。”
教室里響起善意的輕笑聲。
陸逸然順勢垂下眼簾,濃的睫在眼下投下一片影,看起來確實像在平復緒。
實際上他正瘋狂思索著該如何“現編”。
陸逸然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挲著信紙邊緣,大腦正以理千萬級項目的速度瘋狂運轉。
他突然想起昨晚自己蹲在辰辰面前說過的那些話
【以后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是你爸爸,不用不好意思。】
現在他只想穿越回去捂住自己的。
這算什麼?現世報嗎?
他堂堂鼎盛集團總裁,在商場上所向披靡,如今卻被自家五歲兒子的一張小紙條得進退兩難。
辰辰可真是他的好兒子,把“不客氣”三個字詮釋得淋漓盡致。
有沒有可能他就是客氣兩句,誰知道辰辰是真的不客氣!
他來幫他參加家長會,他就這麼整他是吧?
好好好,辰辰可真是好樣的,看他回去怎麼找他算賬!
“辰辰說的是小時候的糗事,他不想讓別人知道.......”
陸逸然著頭皮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了幾分。
他刻意避開林老師的視線,裝作在整理袖口,這個在談判桌上用來施的小作,此刻卻了掩飾尷尬的救命稻草。
教室里頓時響起善意的笑聲。
林老師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了然:
“現在的小朋友都很注重私呢,不想被別人知道也正常。”
巧妙地轉移了話題,但陸逸然還是捕捉到了角那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接下來的分環節,陸逸然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他盯著墻上著的向日葵畫作出神,指節在膝蓋上輕輕敲擊。
這些年來他經歷過無數商業談判、董事會議,卻從沒像今天這樣如坐針氈。
那張小板凳仿佛長出了刺,讓他不得不頻頻調整坐姿。
“家長會到此結束,小朋友們都在隔壁的繪畫室,家長可以接上自己的孩子自行離開了.....”
林老師話音未落,陸逸然已經第一個站起。
他188cm的高在低矮的兒桌椅間顯得格外突兀,起時還不小心撞到了桌子,發出“砰”的一聲響。
在媽媽們善意的笑聲中,他耳發燙地快步走向門口。
走廊上,陸逸然松了松領帶,深吸一口氣。
陸逸然調整好自己的心,直接去了隔壁教室,他倒要看看那個小沒良心的現在在做什麼,是心虛地躲在角落,還是沒心沒肺地繼續畫畫?
推開繪畫室的門,撲面而來的是蠟筆的甜香和孩子們的歡聲笑語。
陸逸然的目如雷達般掃過教室,很快鎖定了靠窗的那個小影。
辰辰正坐在椅子上,全神貫注地涂畫著什麼,完全沒注意到陸逸然的到來。
陸逸然放輕腳步走近,只見畫紙上歪歪扭扭地畫著兩個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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