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棠梨聽得心驚,看了一眼,卻見玄衍并未抬頭,依舊靜坐琴。
放下心來,繼續潛行,好不容易靠近了白鶴,不太敢探出去,只出一只手,、、。
那只白鶴正用鳥喙啄著白寶石,冷不防,有只手從樹后面出來,了它的爪子,這是只膽小的,嚇得抖了一下,“嘎”的一聲,直接把那顆小小的白寶石吞了下去。
“啊?”傅棠梨傻眼了,急之下,撲了過去,抓住鳥喙,試圖強行掰開,“給我吐出來、快吐!”
白鶴驚恐萬狀,瘋狂地“嘎嘎”大,大翅膀扇起地上的雪,混合著泥,“噗嗤噗嗤”地兜頭撒過來。
“別,快把東西還給我。”傅棠梨手忙腳,又要去按它的翅膀。
白鶴慘著,撲騰得更厲害了,和傅棠梨滾做了一團。
就在不可開之際,還是先前那雙手,了過來,一手提著傅棠梨的后領、一手住白鶴脖子,強行一掰。
“嘶”的一聲,人和鳥分開了,半截袖子掛在鳥爪子上。
這只白鶴真比不上昨日那只,“嘎”的一下,直接暈死過去,趴趴的,在玄衍的手里一不。
玄衍容貌俊若天人,凜然有華貴之氣,又兼之形高大,神冷肅,氣息如同山岳頂一般,迫面而來。
傅棠梨并非怯懦之人,卻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
“又是你?”玄衍眉頭一皺,丟開傅棠梨、扔掉白鶴,當即掏出帕子手。
他的聲音如同經年不化的雪,冷到骨子里:“蓬頭垢面,不事邊幅,胡不自知?反屢屢至此,究竟有何圖謀?”
蓬頭垢面,不事邊幅?
他在說誰?傅棠梨睜大了眼睛,用手指了指自己,手指都有些抖。
玄衍瞥了一眼,那眼神十分明確。
豈、有、此、理!
傅棠梨一時氣極,反而很快冷靜下來,點了點頭,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簡單干脆地道:“道長昨日唆使白鶴,無故傷我,令我一只耳珰失此。”指了指地上的那只,“今日,它又將我的耳珰吞下,若不能取回,不得,明日還要過來叨擾道長。”
嫣然一笑,越發從容,雙手籠在袖中,氣定神閑地問道:“我倒想問問道長,你引我屢屢至此,究竟有何圖謀?”
這郎,此刻袖子缺了一角,裳皺、臟乎乎,頭發得像雜草,臉上還帶著雪和泥的印子,但笑起來的時候,眼波似春,明又張揚。
就如同一只灰麻雀,跳在枝頭,叉著翅膀,悍然挑釁。
玄衍沉下臉,斷喝一聲:“玄安、玄度。”
兩個道士聞得召喚,忙不迭飛奔而來:“師兄有何吩咐?”
到了這邊,看見傅棠梨站在那里,玄安和玄度皆是大驚:“善信,你怎麼又來了?”
玄衍拂了拂襟上的落花,挑了挑眉:“嗯,怎麼又來了?”
他的臉淡淡的,也不見得有什麼怒意,玄安和玄度卻出了一大汗,“刷”的跪下了,把頭低低地伏下去,不敢吭聲。
傅棠梨鎮定自若,慢悠悠地把方才的話重復了一遍,順便,替玄衍問了他兩個師弟:“你們要如何賠我的耳珰?”
玄安和玄度對視了一眼。
玄安清了清嗓子,吞吞吐吐地道:“其實無妨,珍珠和白玉日常也吞些小石子,過兩天就拉出來了……”
“閉!”玄衍的臉都黑了,恨不得把玄安和珍珠一起扔了。
他本來就不多的耐心已經消耗殆盡,抬手指了指傅棠梨,簡單地道:“走,若再來,你們兩個自去領罰。”
言罷,拂袖而去,走得比昨日還快一些。
胭脂躲在梅花樹下,方才被玄衍的氣勢所攝,不敢頭,這會兒急急跑了過來:“娘子,怎麼又把一裳弄這樣,可憐見的。”
玄安和玄度從地上起,苦著臉,抱怨道:“我們才可憐,善信再來
一趟,我們兩個回頭就要挨板子了。”
傅棠梨扶著胭脂的手,抬起下頜,雖然容形狼狽,但依舊儀態端莊,說起話來輕聲細氣,十分誠懇:“明兒我肯定不來這里了,兩位道長大可放心。”
玄安有些懷疑:“真的?那耳珰……”
“哦,先欠著。”傅棠梨輕描淡寫地應道,舉步離去,想了想,又回頭,微微地笑了笑,補了一句,“早晚我討得回來,不急。”
……
走回去的路上,傅棠梨始終面帶微笑,如春風拂面,說不出的溫婉恬靜,看得胭脂心驚跳。
及至回到家中,傅棠梨依舊笑容不變,甚至拿起鏡子的時候,笑得出了雪白的小牙齒,極其燦爛:“嗯,蓬頭垢面,不事邊幅,是不是?”
胭脂的汗都下來了,使勁搖頭:“沒有的事,我們家娘子端方嫻雅,再高貴不過了,誰人敢造謠中傷?”
黛螺悄悄地扯了扯胭脂:“怎麼了?又遇見昨天那道人?”
“不錯,有緣人總是相逢。”難為傅棠梨咬牙切齒的時候,還能繼續微笑,“深山野道,不通人、不知禮儀、目下無塵,他何來這般底氣,對我百般鄙夷,還要質疑我對他有所圖謀,這世間竟有如此自大之人,真真匪夷所思。”
黛螺畢竟穩重,聞言勸道:“娘子莫氣,您是金尊玉貴的人,只因樣樣都好,才惹得那些輕狂之輩嫉妒詆毀,往日您都不在意,怎麼這回竟生這麼大的氣,這可不是抬舉那個道人了,他哪里配?我們不理他就是了,不算什麼。”
黛螺一邊說著,一邊和胭脂一起為傅棠梨更換了裳,下面的小婢奉上了熱湯與巾帕等,服侍傅棠梨沃面凈手,又為重新梳理頭發。
小巧的博山琉璃香爐點在妝臺上,里面點著雪中春信香,甜味香,煙絮裊裊,憑空生出一點曼妙的虛影。
傅棠梨的手指頭在琉璃小爐上叩了叩,發出清脆的“叮當”之聲,突然笑了一下:“我呢,是個特別小心眼的人,偏生不得這種氣,山間歲月無聊,既如此,不若找點樂子耍耍?”
黛螺和胭脂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
第6章 家里有礦,闊氣
隔了一天,傅棠梨照樣出去了,這回去的是道觀。
天寒負雪,稍遠白梅掩,云麓觀殿閣斑駁,有兩三道士持著竹帚在廊前階下掃雪,發出一點點沙沙的聲響。
這道觀名不經傳,在深山,如今正值暮冬,更是寂寥,天尊寶殿中,值殿的老道士盤坐在那里,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香爐中裊裊一線輕煙,須臾便散了。
傅棠梨進得殿中,黛螺去取水,胭脂去點香。
老道士驚醒了,見有香客來,立即神抖擻,上前來,手中拂塵一甩,作了一揖:“福生無量天尊,貧道青虛子,乃此間住持,這廂有禮了。”
傅棠梨躬回禮:“見過青虛師父。”
黛螺用紫銅小盆接了水來,傅棠梨不顧天冷,仔細凈了手,用帕子干,胭脂取了香來,傅棠梨舉至眉心高,三禮三叩,敬了三寶香。
禮儀周全,姿態端莊,恭敬又虔誠。
看得青虛子不停點頭,待傅棠梨上香畢,含笑道:“善信有心了,我這云麓觀雖然香火清冷,但天尊多有靈驗,善信有所求,盡可祈愿。”
傅棠梨愈發恭謹,聲道:“信此來,是為先外祖母、先母祈福,愿以十兩香火燈油供奉,求觀中真人為我書太上救苦經七七四十九遍,令上達天宮,度先人苦難。”
就是因為云麓觀地僻遠,等閑無人上門,當初青虛子才被人勒令搬至此,這麼幾年來守著一座孤零零的觀院,底下不過七八個徒弟,日子乏味得令人發指,如今難得有人上門燒香,還要供奉香火銀錢,十兩,真是大手筆,簡直是云麓觀的貴人。
老道士兩眼發,驕傲地起了膛:“這個好說,老道出于元真宮,本是青真人的師弟,有神游八極之能、手生春之,今日老道親自抄經,自有功德加倍,不負善信心意虔誠。”
這老道士生得高且瘦,面容清癯,三綹長須,端的是一幅仙風道骨之態,可惜卻是個浮夸之輩。
元真宮乃天下第一觀,青真人更是被章武、元延前后兩位帝王奉為國師,妙法崇高,凡人不可企及也,這小小云麓觀居然也敢攀扯關系。
黛螺和胭脂齊齊撇了撇。
傅棠梨神不,和和氣氣地與老道士商量起來:“這倒不必勞煩師父,貴觀有一道長,名曰玄衍,我曾偶遇,見其風華清雅,有登仙之意,想來道法高深,但求玄衍道長為我抄經,庶可以為先人祈極樂之福。”
青虛子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忍不住多看了傅棠梨幾眼。
傅棠梨今日穿了一襲素的直袖束腰襦,形若華茂春松,儀靜閑,氣質似榮曜秋,清淡雅致,怎麼瞧,都是無可挑剔的端莊閨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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