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看著那翻滾的藥，緩緩抬手，往里面加了一包杏仁。

皇帝自小只要了杏仁便會呼吸艱難，小時候還險些窒息了幾次，宮里知道這件事的很，畢竟是皇帝的弱點，容易遭人陷害，如今，也就侯夫人還知道，皇帝是不能杏仁的。

指尖冰涼，著那紙包，侯夫人微微抖，眼前閃過年輕時皇帝的臉。

“皇兄。”低不可聞地呢喃，“臣妹也沒有辦法……”

端起藥碗，指尖著那滾燙的溫度，一步步走向福寧宮，步履沉穩，眼底是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龍榻上的皇帝似乎比前幾日更虛弱了，閉著眼，氣息微弱，侯夫人走到榻邊，輕聲道：“皇兄，該用藥了。”

皇帝費力地睜開眼，目落在的臉上，侯夫人一直是這個樣子，低眉順目，有些怯懦，話不多，出了什麼事，只會抹眼淚，皇帝知道做不出反抗的事，等邊關安定下來，他就恢復武寧侯的爵位，還要給死去的薛徵追封，還他清白。

“建安，你想清楚了嗎？”

和先前一樣，侯夫人目空，說不出拒絕的話，“皇兄做決定吧……”

皇帝沉默，片刻后說：“是朕對不住你。”

“沒有的。”

低低道，舀起一勺藥，輕輕吹涼，送到皇帝邊，“皇兄，喝藥吧，就要涼了。”

皇帝順從地張開，就著的手喝下。

他看著妹妹低垂的眼睫，斷斷續續地說：“朕會給瑛娘……屬于、屬于公主的尊榮，還會追封明羽。”

皇帝聲音虛弱，竭盡全力地承諾好。

再怎麼厚的補償，對于喪子，還要失去兒的侯夫人而言，都沒有用。

強下翻涌的緒，繼續一勺一勺，將碗中藥喂完，直到見底。

皇帝喝完藥，似乎耗盡了力氣，閉上眼，喃喃道：“等……等邊境安穩了，就將瑛娘接、接回來。”

侯夫人不語，知道這只是皇帝安的手段。

話音剛落，他的呼吸突然開始變得急促而紊，臉脹紅，微微搐起來。

侯夫人靜靜地坐在一旁，沒有呼喊太醫，也沒有驚慌失措，只是出手，用溫熱的掌心，輕輕覆在兄長那只枯瘦冰冷、青筋畢的手上。

“嗬……嗬，建、建安……”

皇帝呼吸沉重，越來越慢，他想讓妹妹去太醫，只是看著安靜地坐在那兒，他忽然意識到不對，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想要呼救，可發不出一點聲音。

濃重的窒息將他包裹，皇帝雙目充，脖頸發紫。

時間仿佛凝固了，殿只剩下他越來越艱難的息聲，不知過了多久，那息聲漸漸微弱下去，最終歸于一片死寂。

侯夫人的手依舊覆在他的手上，著那一點點流失的溫，一滴滾燙的淚，無聲地從眼角落，滴在兩人疊的手背上。

許久，回過神，慌地大喊，“太醫，傳太醫！傳太醫啊，皇兄……您不要嚇臣妹，皇兄！”

太監們闖進來，劉公公看著榻上面容青紫的皇帝，嚇得大驚失，屁滾尿流，忙催促底下的小太監去傳太醫。

侯夫人伏在榻上，涕淚滿面，凄厲地哭喊，沒多久，太醫拎著藥箱奔進來，只看了一眼便噗通一聲跪下，雙手發，臉蒼白，道：“陛下……陛下，駕崩了。”

一旁的建安公主捂著口，好似悲痛萬分，竟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什麼！”

王府中，六皇子得知宮中的消息，噌的一下站起。

陛下突然駕崩，連旨都沒有留下。

六皇子心里一熱霎時奔騰翻涌，他立刻拔出劍，“進宮！”

福寧殿外跪了一群人，最前面是幾位位高權重的大臣，以及皇子宗室，而殿則是建安公主，貴妃等人，劉公公跪在地上抹淚，皇帝駕崩的消息傳出，死訊突然，說是發病，嗆了藥，就這麼走了，毫無預兆。

也不算毫無預兆，朝中眾人早就做好了皇帝要駕崩的準備，尤其是禮部，立刻開始辦起了大行皇帝的喪儀。

程明簌跪在殿外，風雪加，過傷的雙膝有些疼，他伏著，皺眉，臉上不像別的員那樣，拼盡全力出兩滴淚，程明簌神平靜，他只是沒想清楚，皇帝怎麼突然就死了。

使臣還在京中，這時候皇帝駕崩，說不定會引起。

戶部尚書開門見山，詢問先帝有沒有留下詔。

侯夫人含著淚，搖搖頭。

建安公主似乎了驚嚇，是皇帝唯一的胞妹，皇兄猝然駕崩，自然比誰都傷心。

眾臣面面相覷，皇帝子嗣，除了廢太子和六皇子外，只剩幾個尚且年的兒子，擔不上大任，似乎除了讓六皇子即位，別無他法。

戶部尚書沉片刻，高聲奏請六皇子登基。

他一開口，其余六皇子黨也開始附和。

國不可一日無君，六皇子只好含著淚答應了大臣們的請求，順利登基。

程明簌快天亮時才離開宮，薛瑛竟然沒有睡，坐在屋中，見他進門，問道：“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宮里發生何事了？”

“陛下駕崩了。”

薛瑛呆住，“真的？”

“嗯。”

程明簌肩上滿是晨，在門前站了會兒，散散寒氣，了外袍才走到邊。

不假思索地說道：“可是六殿下即位？”

除了他，薛瑛想不到別人。

“是。”

薛瑛知道，程明簌給六皇子當了許久的軍師，出謀劃策，的日子能過得這麼逍遙，多虧了程明簌在外面賣命。

太子被廢，其余皇子太小，只有六皇子能繼承大統。

想了想，說：“明面上，我們是向著六殿下的，他不是很信任你嗎，你應該讓他還哥哥清白，洗掉薛家的冤屈。”

薛瑛很會審時度勢，現在要利用程明簌幫為薛徵正名。

“我知道。”

薛瑛接著說，“還有爹爹的爵位，還要讓娘回來，和我們住在一起。”

他答應得干脆，“好。”

“嗯……我還要大房子。”

程明簌問：“侯府以前的房子住不住？”

“住……”

他點點頭，“那你準備準備，過兩日我們就搬過去。”

“真的！？”

薛瑛眼睛都亮了起來，從床上下來，撲上前，拉住程明簌的袖子，仰頭傻笑，“真的可以回侯府住嗎，我是不是還能做侯府嫡？”

程明簌牽著角，“是啊，二小姐。”

薛瑛頓時眉開眼笑，眼底是抑制不住的興。

程明簌看著眼底亮晶晶的模樣，忍不住上手，了一下的臉。

“夫君。”薛瑛繼續得寸進尺地說：“我還想要誥命……”

程明簌一聽，笑出聲，“你還真是從一而終。”

這麼久來，就心心念念惦記那誥命了。

薛瑛被他說得惱，嘀咕道：“你答應我的，你說要給我掙誥命，你不能騙我，你不給我掙，我還可以找哥哥，等哥哥以后當了皇帝，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不行。”

程明簌手上用了些力，并不重，了一聲，捂住臉。

“你不可以找別人。”程明簌嗓音低沉，語氣有些警告地說：“只要我活著，你想都不要想。”

薛瑛眨眨眼睛，憤懣道：“哥哥又不是別人！”

“那也不行。”

程明簌對說：“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弄來，但你不可以找別人的心思。”

薛瑛被他盯得頭皮發麻，“我這不是還沒找嗎？！而且那是我哥哥，跟你又不一樣。”

倒是想找，可是現在，程明簌養著，還得依靠他的權勢，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暫時還不能翻臉無。

不過細細想來，薛瑛好像也沒有別人能找，再不愿意承認，可比程明簌好看的男人暫時沒看見，像他一樣年輕，又一樣六皇子中用，能為帶來好的人好像也沒有。

其他那些位高權重的員，都是老臣了，上了年紀，薛瑛不喜歡。

聽到說自己同薛徵不同，程明簌有些沉地問：“哪里不一樣？”

薛瑛奇怪得看他一眼，覺得他有病，“哥哥是哥哥，你是夫君啊，難道你不是嗎？你也想當我兄弟？”

“沒有。”

程明簌的眉頭舒展開，“你不可以想著找野男人的事，以后也不可以。”

他握住的手，目如炬。

大有一種不點頭，他就咬死的架勢。

薛瑛只好不不愿地敷衍，“知道了。”

只是現在答應了，以后那麼遙遠的事，誰說得清。

程明簌又看了一會兒，才松開手。

“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睡？”

東方魚肚泛白，天都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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