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神變得嚴肅，凝著眉，暗暗思忖，琦嬪本是坤寧宮的掌燈使，份卑賤，幾年前偶然被皇帝寵幸過一次，封了個人，因為是從坤寧宮中出來的妃嬪，所以皇后也多提攜了一些，才升了嬪位。

琦嬪正值青春貌，到如今才不過二十出頭，而皇帝早已年過半百，這幾年一直在服用丹藥，可憐后宮多如花似玉的人，要守著這個年老多病的男人。

琦嬪常出坤寧宮，想來兩個人就是這麼眉來眼去勾搭上的。

六皇子目森，冷冷一笑。

他離開不久，王府的下人便送了不好料子過來。

這些本都是地方上供給六皇子妃的，六皇子拿了一些給程明簌。

正月一過就是春日，程明簌讓下人拿去繡坊，給薛瑛做了兩春裝。

轉眼到了上元節，京城外張燈結彩，火樹銀花，熱鬧非凡。民間有燈會，皇宮之中亦設下宮宴，由皇后主持，宴請宗室勛貴、文武百及其命婦，共慶佳節，祈求新歲安康。

薛瑛作為程明簌的妻子，自然在命婦之列，換上了程明簌讓繡坊為新做的春裝，石榴紅的蜀錦上繡著一朵朵纏枝蓮紋，致俗，襯得勝雪，明人。

生得，穿得越鮮艷越襯，好似一朵國天香的牡丹花，盈盈垂，艷滴。

程明簌學了許多發髻樣式，不似一開始那樣，梳頭梳得歪歪扭扭，笨手笨腳，還常將薛瑛弄疼。

大概是能生巧，程明簌站在薛瑛后，口中咬著木梳，手上作不斷，練地為挽起長發，烏發如云，纖細修長的脖頸出來，白得晃眼。

薛瑛還在對著鏡子臭，后的程明簌突然低下頭，而后就覺自己的脖子被咬了一口，力道不大，薛瑛卻一個激靈，瞪著眼睛怒目而視，“程子猗你干什麼！”

程明簌微微抬起子，指腹挲，如玉的脖頸上多了一道淺淺的牙印，程明簌眼神幽暗，帶著癡迷，低聲念叨：“真好看。”

看上去好像想要咬得更狠一點，又好像在心疼。

薛瑛有些生氣，扭著去照鏡子，程明簌哪里舍得對下什麼重口，是皮太脆弱，輕輕一咬就留下印子。

他倒是想對使手段，程明簌一直很克制自己沒有對狠，他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真恨不得喝對方的，一口一口地咬，只是他沒法對薛瑛下狠手而已，他拿沒辦法。

薛瑛蘸了許多珍珠，將脖子重新遮得潔白，一邊弄一邊抱怨他。

程明簌看著裝扮自己，往發髻上上珠釵。

自從見過薛徵一面后，薛瑛每天的心都很好，過去幾個月，連打扮的心思都沒有，眉宇間總是縈繞著一抹揮之不去的哀愁，人也日漸消瘦，過完年，吃得多了，也打扮，變得像從前一樣臭。

程明簌喜歡重新變得鮮活的樣子。

臭完，薛瑛又嘆了聲氣，說道：“這裳料子是好料子，我喜歡，就是宮宴規矩多，坐著累人，我不想去。”

程明簌說：“不想去那就不去。”

薛瑛撅著，想了想還是說：“算了，我還是去吧，我想去見娘。”

進了宮，可以看到母親。

宮宴設在臨水殿，殿早已布置得富麗堂皇，燈火通明，竹悅耳。

皇后端坐位，雖盡力維持著端莊威儀，但臉上難掩憔悴與憂思，太子坐在下首，臉蒼白，眼神有些飄忽，顯然是病未愈，強撐著出席。

皇帝不好，但此番上元宮宴有外邦使臣出席，皇帝不想丟天家臉面，所以下旨命禮部大肆辦，以顯威嚴。

犬戎使臣面上虎視眈眈，滿面貪婪，目不加掩飾地從眷臉上一一掃過，使臣里最尊貴的是小狼王，剛打過兩場勝仗，屠了幾座城，一煞氣。

這些中原人都弱不風，滴滴的，極容易引起人的摧毀。

尤其是坐在建安公主旁的，是所有眷里最漂亮的，驕矜艷，即便已為人婦，卻還帶著幾分天真，這樣看更有韻味了。

薛瑛被使臣毫不避諱的眼神看得有些生氣，險些砸了筷子。

六皇子坐在另一側，神自若，與畔人說說笑笑。

酒過三巡，氣氛漸漸活絡，歌舞升平，觥籌錯，皇后強打神，與幾位宗室老王妃說著話。

太子心不在焉，著遠。

他從小就不喜歡上元節，太子并非完全不記得自己的生母，被皇后養時，他已經三歲，能記得一點事，對生母有個模糊的印象。

死的時候，也是上元節，在凄涼的冷宮中合了眼，太子年，坐在尸旁一整日，到了夜里，宮中燈火通明，流溢彩，遠傳來悠揚的竹樂聲，冷宮中卻是另一幅別樣的景象。

之后被皇后養，太子對生母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但依舊很討厭上元節這個日子。

琦嬪，最開始并不是皇后宮里的奴婢。

有另一個主子，只不過的主子太蠢，得罪寵的貴妃娘娘，被打冷宮，琦嬪也跟著到牽連，那個冷宮，以前是太子生母住的地方。

七年前，太子獨自走進冷宮，祭奠那個早已被所有人忘的人，琦嬪跟著的主子被關進來，在冷宮，還有個主子要侍奉，自己都一天到晚肚子，卻還是省下一個饅頭，放在了窗臺上用以祭奠死人。

“許人也是個可憐人，希能安息。”

這一切都被太子收眼底，后來，琦嬪的小姐病故，太子將琦嬪調到坤寧宮里。

第二年，琦嬪意外被皇帝臨幸。

原本再熬幾年也該出宮了，后宮吞噬的小姐，又將要吃掉。

太子將對生母的執念移到了琦嬪上，忘了是哪一次，大概也是上元節，太子犯了錯事被皇帝責罵，他借酒消愁，琦嬪那時常出坤寧宮，見到他，過來給他送醒酒湯，太子著琦嬪，想到皇帝罵他的話。

無非是說他生母低賤，生出來的孩子也笨拙不堪，沒有出息。

可是明明是皇帝強要了那宮。

那只是天子的氣話，但太子聽過許多次，著琦嬪，太子想到生母，本接過醒酒湯的手，轉而攬住了琦嬪。

此后，他頻頻與琦嬪相會，每年上元節，都要去冷宮里祭奠生母。

今夜又是上元，太子除夕夜被姚敬的人頭嚇傻，人也有些恍然，無心應付宮宴，沒多久就借故離開了。

六皇子喝著酒，目看向空位，角牽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微笑。

冷宮中，兩道影，在昏暗的月和遠宮宴約的燈火映照下，顯得格外單薄。

琦嬪裹著一件不起眼的深斗篷，清麗的臉龐上帶著幾分驚惶和難以言說的凄楚。

太子則背對著，著荒涼的庭院，背影蕭索。

“這偌大的皇宮，何是我能安心待著的地方。只有這里……”太子指著腳下破敗的地磚，聲音嘶啞，“只有這里，還殘留著我母親的一氣息。”

琦嬪看著他痛苦扭曲的臉，眼眶也紅了，皇帝年老衰，沉迷丹藥，后宮佳麗三千，不過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青春年華，卻要守著活寡，在深宮中默默枯萎。

“殿下……”

琦嬪聲音哽咽，帶著同病相憐的哀傷，“臣妾明白的，這深宮，就是個吃人的地方，我們都是不由己的可憐人……”

冷宮幽暗，雜草叢生，在遠竹聲的襯托下，顯得更加凄涼。

涼風涌過，鼻尖傳來一細微的甜香。

太子神思恍惚，肺腑生熱。

他本來不該來此，如今東宮被無數眼線盯著，太子原本想過來看一眼就走的，此刻雙腳卻似乎被牢牢焊在原地，不他控制。

看著琦嬪梨花帶雨的臉龐，太子有些失神，瞳孔渙散，而后猛地手，將琦嬪摟懷中。

茂盛的草叢開始搖。

“砰！”

冷宮殘破的門板被人從外面狠狠撞開，刺眼的火瞬間涌，將草叢里的兩人照得無所遁形。

六皇子一臉難以置信地站在門口，后是麻麻的軍。

太子迷茫的雙眼回過神，猛地驚醒，將上的琦嬪一把推開，他臉上盡褪，只剩下死一般的慘白和驚恐，琦嬪慌張抓起斗篷，擋不住里頭凌的宮裝。

一場宮宴匆匆結束，薛瑛出宮的時候還有些不明所以，程明簌牽著的手，兩個人慢慢地往宮門走去，宮中戒備森嚴，氣氛張，好像有什麼一即發。

“發生什麼事了？”

忍住回頭張的，小聲地問程明簌。

“出宮再說。”

薛瑛走到宮門，坐上回家的馬車，程明簌才對道：“六皇子在冷宮里下了迷香，太子每年上元節都要去冷宮祭奠生母，琦嬪也會去。”

方才在宮宴上，有衛軍聲稱宮里出現了刺客，六皇子帶著軍到搜查，馬上就會搜到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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