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喜歡太子，這個生母低賤的孩子，仗著自己是的養子有恃無恐，愚蠢莽撞，還要為其善后，若非無法孕，此等蠢貨，皇后連一個眼神都不會施舍。

前殿傳來通傳，太監低著嗓音，“娘娘，薛二姑娘來了。”

皇后抬起眼皮，“讓進來。”

殿外，薛瑛深吸一口氣，下心頭的不安，微微垂眸，提起裾，邁過朱漆門檻，步坤寧宮正殿。

殿熏著檀香，氣息沉郁而厚重，線過致的窗欞，在宮殿地磚上投下長長的斜影。

薛瑛一步步向前走去，到兩道審視的目，如同細的線，自那高高的座上垂落，纏繞在上，從頭到腳，細細地、毫不留地刮過。

皇后著袍，發髻高聳，簪著九翅金釵，點翠流，華貴人，看著那個一步步走近的影。

印象中的薛瑛，是京城最耀眼的明珠，每一次隨建安公主宮覲見，都像是把全天下的華彩都穿在了上。

蜀錦流，云緞生輝，得如同春日里開到最盛、沾滿晨的牡丹，帶著一種理所當然、不知人間疾苦的張揚明艷。

不過自從侯府失勢后，的日子便不如從前，只著一素凈的月白細棉布，細看的話，擺和袖口繡著纏枝暗紋，料子雖不比從前，但也不差，想來那小夫君將養得還好，薛家都這樣了，也沒委屈。

頭上不見半點珠玉，只用一白玉簪松松挽起青，幾縷碎發垂落在修長白皙的頸邊，更添幾分清冷，脂未施，素面朝天，仍不減姿。

難怪太子心心念念，幾次三番暗示，將薛瑛騙進宮來，他找個機會殺了姓程的小子，好將這如珠似玉的小人強占在東宮。

薛瑛停了下來，依足規矩，深深福下去，姿態無可挑剔，“臣婦薛瑛，叩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金安。”

武寧侯爵位被奪，職也沒有了，如今仰仗丈夫，改用臣婦稱呼自己，也合理。

皇后沒有立刻起，而是看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聲音是慣常的溫和，“起來吧，來人，賜座。”

薛瑛站起，虛虛坐在一側，不敢抬頭張，皇后笑容慈，就像是長輩一樣，關懷起的近況。

“你如今在那邊住得可還習慣？”

“臣婦一切都好。”

薛瑛垂著頭說話，皇后問什麼，便答什麼。

“今時不同往日，的確是苦了你了，不過你夫君有用，想來不會讓你繼續吃多久的苦。”

皇后漫不經心嘮起家常，無非是勸心放寬些，陛下已經留足了面，當年陪皇帝面臨宮變時，日子過得比現在還要苦，可不還是熬下來了嗎？

薛瑛低聲道：“臣婦謹記教誨。”

“倒也不是想要管教你，只是你也算是本宮看著長大的，就如親生兒一樣，本宮不忍心見你苦，好好一朵國天香的牡丹花，理當一直被滋潤著。”

絮絮叨叨地說著，天都漸漸暗了下來，薛瑛愈發不安，要是過了宮門落鎖的時間，就出不去了，可皇后一直在說話。

“娘娘，該用膳了。”

這時，一名宮上前傳話。

皇后笑了笑，“本宮真是糊涂了，與你閑話這麼久，都忘了時辰，瑛娘也留下來用完膳再走吧。”

薛瑛心頭警惕，程明簌讓不要吃東西，尤其是在皇后宮里，薛瑛真怕皇后想在飯菜里下藥，把送到太子床上去。

深吸一口氣，姿態謙卑，“娘娘，這……怕是要誤了規矩，宮門就要落鎖了。”

皇后長袖一揮，“不要，你且坐吧，一頓飯而已，陛下不會怪罪的。”

“你父兄雖獲罪，可你仍是建安的兒，是陛下的親外甥，陛下疼你，知道你們母深，又豈會降罪。”

讓宮引薛瑛座，說道：“瞧你，這陣子瘦了許多，怕是在城西吃不好睡不好吧。”

一旁的使笑瞇瞇地奉承，“二姑娘，娘娘今日一早知道您來，特地吩咐過我們，做些你喜歡的菜。”

薛瑛咬了咬，心頭七八糟，思索著該怎麼應對，不能吃坤寧宮的東西，皇后與太子是一伙兒的，誰知道揣著什麼壞主意。

可是三番五次違逆，皇后是不是就要降罪了？

薛瑛慢吞吞地坐了下來，遲疑地拿起筷子。

皇后親自夾了道菜，放在面前。

薛瑛夾了起來，往邊送去，瓣剛要到，便“嘔”的一聲，捂住。

皇后神怔愣一瞬，使沉下臉，“薛二姑娘，您這是什麼意思？”

薛瑛立刻撒下筷子，“噗通”一聲跪下，頭重重一磕，肩膀幾乎伏在地面，整個人都在發抖，著聲音說：“娘娘恕罪……臣婦、臣婦并非故意不敬，實在是因為、因為臣婦懷有孕，害喜嚴重……”

薛瑛滲出一冷汗，急中生智，一邊說還一邊做出犯嘔的模樣。

以前，有個小姐妹嫁人后，沒多久懷了孩子，薛瑛去找玩時，便是這樣，甚至更嚴重，一點東西都吃不下，人消瘦得厲害，四肢纖細，薛瑛挽著時都不敢用力，可的肚子卻一天天大了起來。

薛瑛模仿的模樣，害喜嚴重，聞到食的味道便想吐。

方才神嚴肅的使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皇后問道：“你有孕了？”

“是……”

“多久了？”

“兩、兩個月。”

薛瑛胡扯的，也不知道，本就沒懷孕，每次和程明簌胡鬧的時候，他都弄外面，事后將洗得干干凈凈，他還找大夫看過，吃那種生不出孩子的藥。

皇后沉默。

薛瑛肩膀發抖，伏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皇后想起以前自己懷著孕的時候，也是被先皇的皇后刁難，大著肚子，孩子最后還是流掉了，在這之前，甚至在深夜里聽到過肚子里傳出來的心跳聲，大夫說，這是一個了形的男胎。

這場小產，皇后元氣大傷，皇帝只給皇后的尊榮，可卻不會像一個普通的丈夫那般去呵護一個妻子傷的心。

后宮的人越來越多，孩子也多，皇后無法孕，卻還要裝得寬容大度，善待所有人。

垂首看著面前肩頭瘦削的薛瑛，以及害怕到用力扣毯子，指節發白的雙手，就和當初一樣。

皇后嘆了聲氣，“既如此，本宮便不留你了，你早些回去吧，好好休息。”

薛瑛松了一口氣，如蒙大赦，“臣婦失禮，多謝娘娘不怪罪。”

皇后擺擺手，薛瑛踉蹌地站起，白著一張小臉，由太監領著出去了。

因為害怕，手置于腹部，好似護著肚子里的孩兒一樣，皇后想起自己那個夭折的孩子，心緒憂傷。

薛瑛走出坤寧宮的時候，渾都被汗浸了，步伐沉重，宛若劫后余生，著口，緩緩地著氣。

太監看人下菜，覺得薛家失勢，也不如從前尊敬薛瑛，只將送到坤寧宮外敷衍了事。

薛瑛自己走著，還好離母親的宮殿不算遠，出宮的話左右一炷香，也就到宮門口了。

上冷汗淋漓，得實在抬不起來，強撐著走了幾步，扶著假山石，在角落里坐下緩緩。

宮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薛瑛怕得要死，方才在坤寧宮，真是差一點就兩一癱下來了，若飯菜里下了毒，或是其他什麼東西，一個人孤立無援，母親也救不了，可不就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

好在，急中生智，糊弄過去，薛瑛垂首了平坦的腹部，緩緩呼出一口氣，正起之際，瞧見前頭有腳步聲傳來，薛瑛立刻了回去。

瞧見一個太監打扮的人快步走來，低著頭，看不清面容，東張西一圈，沒多久，又有一個宮走過來，兩個人低聲說了幾句話后便鉆進花叢中。

薛瑛瞪大眼睛，趴在假山石后，一開始還以為只是太監同宮，直到那人滴滴地喚了聲“三郎”，薛瑛怔忪，扭頭去看，一片昏暗中，好不容易才看清男子的長相，不是別人，正是太子，太子排行第三，可不就是三郎嗎？

這人前幾日才被皇帝責罰過，沒有閉門思過就算了，竟然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薛瑛趴在假山石后，想要看看那人到底是誰，若是能借這一事鬧到皇帝面前，太子與人私會，皇帝定然震怒。

花叢里的靜越來越大，太子似乎想要站起來，薛瑛往后躲了躲，哪里知道會踩到石子，腳下立刻頓住，聲音不大，但還是驚了熱火朝天的兩個人。

“誰！”

薛瑛瞳孔一，慌地往旁邊躲藏，太子闊步就往假山后沖來，千鈞一發之際，一人忽然走上前，寬大的影將薛瑛遮得嚴嚴實實，他垂著手，袍大袖罩在薛瑛頭頂，薛瑛捂著，聽到他開口說道：“殿下，是微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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