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瑛哭了一會兒,漸漸好了,程明簌拿了條帕子,打后為臉。
將哄好后牽著去睡覺,薛瑛這些天一直睡不好,不管是白天還是夜里都會擔驚怕,只要一上榻,就會主鉆進程明簌懷里,著他,才能稍微安心許多,至可以睡著。
趴在程明簌口,因為知道父親要回來的好消息,薛瑛心中有些激,睡不著,睜開眼睛,盯著程明簌的臉,“夫君。”
“嗯。”
“你可不可以……嗯,給我講講我娘的事呢?”
程明簌也睜開眼睛。
他意識到薛瑛口中的“娘”,并不是現在被拘在宮里的建安公主,而是的親生母親,李氏。
薛瑛對這個人沒有任何印象,因為得知自己世的時候,李氏已經死了。
有時候會想起親生母親,好奇那是個怎樣的人,但是無法開口問任何人,二小姐突然打聽一個十幾年前就被趕出府的奴,實在太奇怪。
唯一與李氏有關聯的就只有程明簌,但是薛瑛也沒有問過他,擔心程明簌會不會怨恨李氏,不愿提起,因為他的人生就是因為李氏而改變的。
哪知程明簌沉默許久,開口道:“是個……很不一般的子。”
薛瑛微微抬起子,有些詫異。
程明簌靜靜說:“我不知道什麼,也不告訴我,我只知道姓李,附近的人喚杳娘。”
杳娘長相艷貌,時被賣花樓,只是不肯認命,哄騙恩客為贖,拿到契后一路逃亡,直到因為力不支暈倒在侯府門前,被救下后,就在侯府做了婢。
侯府的侍,月銀厚,主子也寬和,能在薛家當值,許多人求之不得,老夫人對杳娘很好,甚至做主讓嫁給管家的兒子,還添了不嫁妝,換做別人,便是恩戴德,只覺得是自己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但杳娘依舊不甘心,縱然是管家,那也是奴婢,想當的是主子。
杳娘從一開始的目標就很明確,擺賤籍,為人上人。
只不過武寧侯與建安公主夫妻恩,無計可施,這時,杳娘的丈夫突然去世,而又懷上了孩子。
一個貌的寡婦,若浮萍,生下來的孩子,也是世世代代為奴為婢。
杳娘想出了個惡毒的法子,了侯府的錢財,被趕出府后,又將這些錢送給急需銀子為兒子還債的穩婆,然后在一個大雨夜,將自己的兒與侯夫人的兒子調換了。
“帶著我去了刺桐,輾轉嫁過三個人,不過運氣不好,嫁的人都死得很早,村里的人便說克夫。”
程明簌絮絮說著:“杳娘對我好的,找的男人,都是愿意接納我的。”
每任丈夫死后,孤兒寡母又被趕出去,杳娘便帶著他去勾搭另一個人。
程明簌自小早,格郁,沒有朋友。
某種程度上,他們雖然不是親生母子,但又很相像,偏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九歲的時候,杳娘的第四任丈夫經商失敗,整日酗酒,杳娘的日子過得也不好,那個時候,的已經很差了,要經常吃藥,可是那個男人卻將救命的錢拿出去喝酒。”
“我……”程明簌頓了頓,“使了些手段,讓那男人從山上摔下來死了”
薛瑛睜大眼睛,程明簌語氣平靜,好像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杳娘知道,但還是默許了我這麼做,在借刀殺人,借我這個兒子的刀,去殺的丈夫。”
九歲的程明簌再年老,也不像現在這般做事滴水不。
他是在第二天才想起,自己的擺上沾了養父的。
但是等他去找時,卻發現那件服已經被杳娘洗了。
杳娘一邊咳嗽,一邊看著他,笑著叮囑他下次細心些,服都弄臟了。
“后來的幾年,杳娘越來越差,吃藥都沒有用,死之前,將一切真相告訴了我,我一直不太明白,不是個甘愿認命的人,已經做的事便不會后悔,為什麼會在臨終前,讓我帶著信去認親,現在……我好像知道一點了。”
薛瑛呆呆地問:“什麼?”
“杳娘,比我更早意識到,不管說與不說,話本里的故事還是會重現,我都會在十七歲那一年,進京趕考,意外與侯府相認,所以干脆按照故事里那樣,聲淚泣下地懺悔自己做錯了事,知道我這個人心思狠毒,多疑多慮,一定會發現不對。”
所有的好運,逢兇化吉,都不是源于他自的能力或選擇,只不過是設計好的故事節,每一步都被預設,每一個就都像被喂到邊的嗟來之食,毫無掌控與尊嚴可言。
這種強加的偏對他而言不是恩惠,而是侮辱和枷鎖,他厭惡被當作故事寵兒來擺布,程明簌寧愿流,也不愿在虛假的坦途上做提線木偶。
薛瑛聽他說完,好一會兒沒有說話,趴在他口上聽著他的心跳聲,半晌才道:“那你恨嗎?”
程明簌搖頭,“一開始,可能有一點,現在沒有了。”
“等爹娘回來后……”薛瑛輕聲道:“如果有機會,我就去刺桐看一看。”
“嗯。”
程明簌拍一拍的肩膀,“睡吧。”
薛瑛閉上眼睛,再醒來時,程明簌已經出門,他連日早出晚歸,為侯府上下打點,替六皇子出謀劃策,沒過兩日,程明簌就被調到戶部去了。
又過幾日,宮里傳來消息,說武寧侯并未參與謀逆,但薛徵是他的兒子,子不教,父之過,武寧侯因薛徵之罪,被褫奪功名爵位,抄沒家產,貶為庶民。
偌大的侯府也被收走了,以后不能再住,薛瑛難過地看著兵在大門上了封條。
太子還算有點人,但是不多,說是看在建安公主的份上,賜下一座小府邸,供他們養老。
這宅院再京城最西邊,周圍全是參差不齊的民居,位于低洼地段,寒涼,說是恩賜,還不是折磨人。
武寧侯要過兩日才能回來,薛瑛想了想,還是去了一趟徐府。
徐府的下人似乎早就知道要來,開門迎接。
不過薛瑛沒有見到徐夫人,在茶廳里等著的是徐星涯。
他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盞,說道:“考慮清楚了?”
薛瑛:“考慮什麼?”
“和離之事。”
“我沒有考慮,我來找你是有另一件事要談。”
徐星涯面不善,“什麼事?”
薛瑛說道:“祖母年紀大了,不能跟我們一起住在城西,你能不能將接到徐家照顧一段時間?”
薛瑛本來是想通徐夫人說的,誰知道沒有到姑母,只有徐星涯在。
“老夫人是我外祖母,我自然不會讓跟著你們吃苦,只是表妹,你今*日來找我就只是為了這件事,沒有別的什麼要說的了?”
薛瑛搖頭,“沒有。”
徐星涯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面前,“表妹,城西那樣的地方,你得了嗎?你從小生慣養,一點不如意便生病,太子賜的那宅子許久不曾住人,里面蛇鼠蟲蟻,到都是,你夜里敢合眼嗎?”
薛瑛臉蒼白,從小就怕那些東西,小時候被蜈蚣咬了一口后發了半個月的燒,現在是想到那些畫面都會兩眼一黑,心里發寒。
徐星涯看著雪白的臉,低垂的眸子里清明凈,像是在泉水里浸潤過,瞳孔輕,怕得扣了手。
徐星涯抬起手,將薛瑛鬢邊垂落的頭發撥到耳后,慢慢說:“表妹貴若明珠,一向是珠寶氣的,如今穿得這麼素凈,渾上下連個像樣的首飾都沒有,這模樣真人覺得陌生、可憐。”
他并沒有立刻收手,說話的時候手指勾了勾,纏著的頭發在指尖把玩,繞了一圈又一圈。
“表妹。”徐星涯笑了笑,“你想清楚呢,要不要繼續過像從前那樣的好日子,還是去城西吃苦。”
一向金貴,磕不得不得,出門也都是大張旗鼓,弄足了排面,彩照人,耀眼奪目,難為要忍往后的落魄。
徐星涯本來想要讓先過過苦日子,再勾引更省事,只是一見到穿著素得不行的羅過來,他便心疼得不行,一日苦都不想讓吃,若現在說些好話,他就會替賣命,寶貝一樣供著。
薛瑛直言道:“不用了,你照顧好祖母就是,等爹爹從牢里出來,我這個做兒的要侍奉左右,豈能只顧著自己貪圖樂。好了,我走了,免得你嫌我待得久連累你們徐家。”
說完轉便走,徐星涯臉黑得如同煤炭,腔里積起一沉悶的怒意。
他還是對太了些,以至于薛瑛到現在都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淪落到個什麼樣的境地。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做嗎?”
武寧侯出獄的時候,是被程明簌背回來的,他年輕時過傷,雨天便疼,大牢暗,武寧侯關在里面大半個月,引發舊傷,走不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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