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瑛看著鏡子里的人影，想到許多事，垂手挲著掛在腰間的香囊，斟酌良久，“夫君。”

“嗯？”

“你就不想與爹娘相認嗎？”

程明簌握著梳子的手頓住。

這是這麼久以來，薛瑛第一次開誠布公地同他談這些事。

覺得，程明簌一定知道自己的世，可是為什麼遲遲不愿意認親，想不明白。

“沒有原因，就是不想。”程明簌頓了頓后又重新為梳起頭發，“這些事對我來說沒有意義，我喜歡自己去掌控人生，如果回到侯府的話，注定有些事不由己。”

薛瑛其實聽不太明白，秀氣的眉頭蹙著，“那你一開始是不是很討厭我啊？”

程明簌搖頭，“沒有，我不討厭你。”

“可是你對我很兇……”

“我認錯。”他低著頭，誠懇道：“一開始確實有眼無珠，傷了夫人的心。”

但他真的沒有討厭過，大部分時候，程明簌都將薛瑛當做一個被寵壞的小孩子，興趣的時候逗兩下，不興趣的時候就讓自娛自樂。

薛瑛哼一聲，“那麼冷無，最后還不是拜倒在我的石榴下啦。”

程明簌忍俊不，“是，夫人聰明伶俐，我心向往之。”

“你呢？”

他將耳垂上的墜子卸下來，問道：“是怎麼知道那些事的？”

薛瑛神糾結，好一會兒才輕聲開口，“去年，我總是做夢，夢到我和你，夢里，我對你不是很好，當然，你對我也不好！總是欺負我，爹娘……兄長他們，都因為你的出現，不再喜歡我了……”

想到這些事，傷心起來，眼睛紅了一圈，“你還要將我關到庵堂去，我害怕，就逃走了，后來凍死在破廟里。”

夢里刺骨的寒意就像真的一樣，好像真的親生經歷過那些事，薛瑛一度認為那是自己的前世，是上蒼不忍見香消玉殞，才啟示。

所以在病好后才會迫切地想要殺了程明簌，薛瑛并不是一個膽*大的人，是囂張跋扈，可也只敢欺負欺負別人，耍些小把戲，殺人滅口這樣的事，本不敢做，每一次想要害程明簌的時候，都會做很久很久的噩夢。

“不過……你和夢里一點都不一樣。”薛瑛思忖片刻，說：“雖然，有時候也很討厭，但是沒有害過我，對我……唔也還行吧，希你以后繼續保持。”

薛瑛已經當那只是夢了，已經許久不再夢到從前的事。

哪知，程明簌聽完說的話，忽然怔愣住了。

凍死在破廟？

大雪紛飛，那被草席裹著抬出去的尸，居然不是夢嗎？

程明簌不記得自己與薛瑛在前世有什麼集。

只是此刻，他又不懷疑起來。

既然每一次死亡都能重生，那麼，如果他已經不止死了一次呢。

曾經在永興寺看到的那個簽文一下子涌腦海。

“傀儡登臺，筆墨骨作柴，深簾隔虛實，日晷影重來。”

以前，他不懂最后一句話，現在終于想通了。

影重來的意思，就是他會反反復復經歷這一場回，他與薛瑛之間，早就糾纏過無數遍。

掀開簾子的方式是什麼？是喜歡上嗎？

程明簌手下意識扣，薛瑛嚶嚀一聲，“你弄痛我了！”

他回過神，方才不小心紅了的耳朵，程明簌俯，給呼了呼，“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由自主手摟住薛瑛，臉埋在的脖頸旁，深深吸了一口氣，“薛瑛。”

薛瑛被他這突然的作弄得不知所措，“你怎麼了？”

“沒事。”程明簌輕笑，“就是突然發現，我怎麼那麼喜歡你。”

薛瑛呆了一下，臉頰有些發燙，這個人還是很要臉面的，也是小孩呀，被人突然表明心意，也會不好意思。

“你干嘛突然說起這個，喜歡上我不是很、很正常的一件事？”薛瑛眨了眨眼睛，“你知道就好，所以你要好好對我，喜歡我的人很多，你要爭氣，不然遲早有人代替你的。”

“嗯。”程明簌點點頭，“為了能讓你喜歡我久一點，所以明日開始我就頭懸梁錐刺，兩眼一睜就開始讀書寫公文。”

薛瑛被他逗笑了，他說話時的呼吸拂在的脖子上，得很，手推他又推不開。

梳完頭發，薛瑛難得同程明簌坐在一起看了許久的書。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薛瑛竟也不覺得讀書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

時看書，遇到不懂的地方，并沒有名師為解答，家塾的先生教教得敷衍，學得也囫圇吞棗，不懂的地方多了，看書回回壁，就不愿意讀。

但是和程明簌在一起不一樣，他不會像別的同窗那樣，一味的遷就，幫代筆，抄課業，他平日毒辣，但薛瑛不懂的地方問他，程明簌都會認真為解答，沒有一不耐。

薛瑛很早就知道，如果喜歡一個人，是希越來越好，而許多人對的喜歡，并不是真正的喜歡，他們不得永遠癡笨，只有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孩子如果太聰明的話，就不好掌控，不好哄騙。

也知道，大部分慕的人，只是的臉，但是程明簌會教不要想著靠去依附他人，讀書明智才是最重要的。

“這個，我看不懂。”

薛瑛將一本書甩在程明簌面前，指了指。

他接過去看了兩眼說：“‘上一則下一矣，上二則下二矣；辟之若草木，枝葉必類本’，上行下效，上位者做不到言行統一，消極怠政，下面的人也只會跟著效仿，朝廷便會套，就像草木一樣，葉相連，若是歪的，葉子也長不茂盛，遲早枯竭。”⑴

“哦。”薛瑛將書拿回去，乖乖地握著筆，在一旁寫下批注。

盤坐在簟席上，烏黑的長發沒有梳起，順地垂在背后。

程明簌挨在一旁看，薛瑛學習起來的時候還是很認真的，雖然有些遲鈍，但是不會敷衍了事，的字寫的很秀氣，想來以前也是下了功夫的。

“真厲害。”

程明簌低笑著夸，“夫人學得很快。”

被夸得不好意思，害地垂下眼睫，“我一直就很聰明呀，小的時候，爹請開蒙師傅教我和幾個堂兄弟一起認字，我學得最快了。”

向來不吝于承認別人對的夸耀，就是很聰明，很漂亮啊，為什麼要謙虛。

薛瑛說完又有些不滿，“但是先生只夸他們不夸我。”

“因為他們眼瞎。”程明簌示意繼續寫，“不知道你的好，但是我知道，還有幾頁，看完我們就去休息。”

薛瑛點點頭，視線又回到面前的書頁上。

看完一冊書，往中間夾了支書簽，程明簌將書房的燈熄了，牽著去臥房。

以前，薛瑛一個人睡，總是怕黑，屋里哪哪兒都點著燈，有一年春，榻邊的蠟燭滾下來，險些點燃床帳，現在和程明簌一起，夜里就不用點那麼多的燈了。

坐在榻上，程明簌出去一趟，過了會兒手里握著條沾的帕子，站在床邊，俯為臉。

薛瑛出手，程明簌便低下頭，將每個手指都干凈了。

伺候好，他才去洗漱，薛瑛躺下沒多久，剛要睡著，收拾好自己的程明簌回到榻邊，將翻了過來。

他手里握著一個似曾相識的藥膏瓶，“子提起來，我給你藥。”

薛瑛呆住，結道：“不、不不是過了嗎昨日？”

“我瞧著還是有些紅，得再。”

薛瑛臉都燙死了，不要他給弄，說好聽點是藥，還不是想折騰。

讀書人常年握著筆桿的手很是糙，指腹的繭子磨得難。

“我好了的。”磕磕絆絆地解釋，“一點事也沒有，不用藥的。”

程明簌目幽幽，反問，“好了？”

薛瑛連連點頭。

“不用藥了？”

點頭點得更快了。

而后，坐在面前的程明簌便倏地笑了一下，薛瑛茫然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笑什麼，下一刻便被他按在榻上，“那今晚也做。”

他的臉了上來，含住的。

薛瑛這才驚覺著了他的道，又被他忽悠了。

程明簌好像剛洗過臉，著有些潤，泛著皂莢的香氣，臉頰。

薛瑛雙手被按在頭頂，膝蓋被頂開，還不甘心地垂死掙扎兩下。

程明簌無奈，拍了拍的腰，“你躺好，不要，給你。”

薛瑛嚇得目瞪口呆，“你你你……虧你還是讀書人，說話怎如此俗！”

程明簌跪在.間，面如常，沒有毫愧，平靜地問，“那你要不要？”

薛瑛斗爭許久，最后還是屈服于他的威之下，抬起手，捂著自己的臉，從嗓子里出細細的聲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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